许是天劫的余威尚在,头顶的天仍阴沉沉的,厚重?的黑云积聚在上空,午后才过,天便昏暗了下来。

秦黛黛仍一动不动地坐着。

不知多久,也许是入了夜,也许已是翌日,只是天色阴沉看不出时辰,天空骤然一声亮白刺目的闪电亮起?,继而是雷电的轰鸣声惊天撼地。

雷电过后,阴雨骤然落下。

秦黛黛便坐在雨中,感受着头顶的天象偶尔雨势减小,却终不敌磅礴的天劫,化作瓢泼大雨。

直至不远处一棵古木被如柱子般粗壮的雷电劈断,近丈宽的树干直直朝她砸来。

秦黛黛仍只看着将要倒向自己的树干,纹丝不动。

反是远处藏匿的身?影再按捺不住,同样满身?血水与雨水地朝她踉跄着疾步而来,吃力地捞起?她的腰身?,拥着她躲到一旁。

树干重?重?砸在秦黛黛方才待的地方,溅起?层层泥土。

秦黛黛目不转睛地看着身?前狼狈的少年,讽笑一声:“玉麟少君终于舍得出来了?”

雨水打湿少年的墨发,一缕雨水夹杂着血珠沿着他的眉间滚落,他的眼睛仍是被魔气?染的赤红,眉心的红线愈发艳丽欲滴。

岑望的喉咙动了动,声音像是自齿间挤出来的一般,一字字唤她:“秦黛黛!”

而后认输了似的,俯首用力地埋入她的颈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锁骨,与雨水与血水皆不同。

*

岑望伤得很重?。

不只是灵脉与丹田,还有……他的肉身?。

灵脉几?乎寸断,存不住半分灵力。

本?才恢复好的丹田如今也如陶瓷一般裂开。

在几?乎没有半分灵力的境况下,自山崖跌落,还护住了她,以致肉身?肋骨断了七七八八,手臂与腿上的骨头更无几?块完好。

唯一庆幸的,便是岑靖那用尽全力的一掌,将先魔之?力压了下去。

可即便这般,岑望仍连收敛起?眉眼间那细微的魔力都难以做到。

秦黛黛身?上灵药不多,只为他简单处理了肉身?上的伤势,便将他扶上飞白剑,带着他朝望霞城的方向飞去。

只是他额间的红线与眼中的赤红太过显眼,秦黛黛只得为他罩上宽大的黑袍,挡住过于招摇的眉眼。

饶是如此,一路上秦黛黛仍能听见?不少对岑望的争议。

曾经人?人?赞誉的玉麟少君,俨然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物,不少因灵力枯竭而逃离至此的宗门弟子,提及他更是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

秦黛黛偶尔会看一眼身?侧的岑望,这天壤之?别的差距,只怕任谁都难以承受。

可岑望却只安静乖顺地靠在她的肩头,硕大的黑袍罩住了他的眉眼,察觉到她在看他时,方才从一片黑暗中艰难地抬起?头,对她扯起?一抹笑。

临近归宁客栈,秦黛黛下了飞白剑,扶着岑望沿着破败的街市朝前走。

方才走进客栈大堂,她便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要我说,当初秦家?大小姐就是得老天庇佑,这才逃过一劫,若真的嫁与那魔头,如今怕是只有抹泪的份儿了。”

“谁说不是?我在麓眠城的亲戚都说了,秦大小姐不光为他们捉妖,还亲自为他们布了符阵,此次修界震荡,麓眠城却前所未有的安稳!”

“那玉麟少君,真成魔头啦?”

“靖华道?君都下了敕杀令了,还能有假?”

“若让我碰上,定将其杀得片甲不留……”

“就你?”

“我怎么了?没听靖华道?君说,如今那魔头身?子虚弱,不过你说他会藏在哪儿呢?”

“现在无人?敢收留一个魔头,说不定啊,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秦黛黛目不斜视地扶着岑望走向柜台,沉着道?:“两间客房。”

此番动荡,客栈鲜有人?至,掌柜忙道?:“好嘞……”话?未说完,他看着秦黛黛愣了愣,旋即道?,“是姑娘你?”

秦黛黛诧异,虽说前几?次来望霞城都住在这里,倒未曾想迎来送往的掌柜竟还记得自己,她点了点头。

“上次姑娘前来,望霞城还一片繁华,”掌柜边拿出牌子边感叹,“姑娘与你阿弟那时感情也甚好……”

“姑娘你有所不知,你但凡出去,你那阿弟便一个人?坐在那儿,”掌柜点了点窗边的位子,“眼巴巴地等着你回来,谁也不曾搭理。”

秦黛黛顺着掌柜手指的方向看去,窗前的位子空荡荡的,窗外只能望见?倒塌一半的废墟。

她一时怔愣在原地。

“姑娘,您的牌子。”掌柜唤她一声。

秦黛黛猛地回神,接过挂着铜匙的牌子,转身?便要扶岑望,却一眼望进他的眸子里。

他在看着她,目光格外认真幽深,在一片赤色中有什么轻轻涌动。

秦黛黛避开他的视线,扶着他便要上二楼,碰巧遇见?正要下楼寻她的善渊长老,见?到她搀扶之?人?,善渊长老立即了然,一挥袖为二人?布下隐藏结界,接过岑望走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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