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鸥站在空旷的神殿之中,皱眉轻声说:“您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嗯。”姜岁面前是一排玻璃展示柜,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钢笔、橡皮、羽毛球、项链、易拉罐指环甚至是一个纸团,看着都不怎么值钱,这都是他过去在诸多世界中带出来的纪念物,每一样东西都代表着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而他手边的那个柜子,里面放着一枚戒指。

很简单的铂金素圈,内壁刻着“wz”,是他和闻琢的婚戒,其实他没想把这东西带出来,只是结婚几十年,婚戒戴在手上已经习惯了,以至于离开世界的时候把它也带了出来。

“您去过很多个世界,从来没有要求过清洗记忆。”步鸥道:“我可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吗?”

“只是一段很平凡的故事。”姜岁声音很淡,平静的道:“并没有当做故事听的价值。”

步鸥问:“要将格剌西亚的存在也一起洗掉吗?”

这次姜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步鸥没再问什么,只是抬起头看向了神殿林立的柱子后面,格剌西亚就站在那里,半个身体都隐没在柱子的光影里,以至于步鸥看不清他的表情。

记忆清洗对于时空管理局的员工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因为对大脑没有任何损害,有些员工受了情伤,也会跟上面打报告申请把这段记忆忘记,不过管理局在这方面审核很严,除非是严重影响到了身心健康,一般不会同意这种申请。

毕竟情爱之事,变数太多。

洗去记忆只是睡一觉而已,流程简单,姜岁躺在床上,安详的闭着眼睛,格剌西亚这才从柱子后面出来,垂眸看着他在日光下白皙的几乎有些透明的脸颊,“你们的技术对他有用吗?”

“他现在是人类的拟态,生理构造跟人类没有什么区别,当然有用。”步鸥说:“当然,对你同样有用,要试试看吗?”

格剌西亚:“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看看你的态度,我可是帮着你瞒过了神明的眼睛。”步鸥道:“我也不求你感激我,但起码应该对我有一点好脸色吧?总是这样,我的好脾气也会告罄哦?”

“何必把自己说的好像是个什么大善人,我们有共同的目的,你为我提供一点便利不是应该的吗?”格剌西亚抬起眼皮,他不笑时面相总是显得很凌厉,狭长纤薄的眼皮垂下时更显得冷漠而锋锐,在姜岁面前的乖巧温顺恍若假象。

步鸥抱着胳膊,那是一个自我防御的姿势,说明她其实从心底里防备着这个看上去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或许说,自格剌西亚从红月之中诞生开始,她就一直防备着他,从未有一日懈怠。

步鸥脸上的笑意淡去,“ 我先说清楚,洗掉他的记忆后,他会彻底忘记你。”

格剌西亚沉默的看着姜岁许久,才轻声说:“我知道。”

“我比你更加清楚。”

步鸥耸耸肩,“那我就没什么要说的了。”

她伸出手,“祝我们合作愉快,马到功成?”

格剌西亚没有理会她,只是俯身在姜岁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比蜻蜓点水那一下还要轻柔,好像唯恐惊醒了沉睡中的神明,他小心翼翼又无比珍重,但是转身的瞬间又毫不拖泥带水。

但步鸥想,她应该不会再那么实质化的看见谁的悲伤了,沉默的让人要泪如雨下。

……

姜岁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一只白鸽站在窗边,正偏头看着他。

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姜岁不太清楚,只是看着那只白鸽振翅飞走的时候有些怅然若失,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总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但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次从小世界里脱离时,他觉得有些无聊,便再一次选择了沉睡。

不过从这里看出去,主城一如既往的繁荣,熙熙攘攘,来来往往,没什么不同,姜岁沿着一排一排巨大的圆窗走过,窗顶装饰的彩绘玻璃投下斑斓的色彩,把姜岁的影子也切割成各种不同的颜色,走到尽头时,他看见那扇窗户的窗台上坐了个人。

那是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少年,黑色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他懒洋洋的坐在那里,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处悬于万丈高空之上,一旦失足跌下,粉身碎骨都是运气比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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