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落日与渐渐褪色的天空相融,余晖如金粉般倾洒,仿佛是为了庆祝,这场婚礼迎来了高潮。
巨大的花园中,侍女们捧着各色绢花井然有序的在花间穿行,不远处篝火高燃,舞姬舞姿摇曳,鼓乐丝之声不绝于耳。
火光摇曳间,檀迦已然换下了大红的婚服,穿着金丝缀边的华贵衣袍,篝火的火光为他满肩银白的长发染上金色,他垂眸望着手中的菩提,摩挲等待着。
若遇旁人前来敬酒,他也是温和地以茶水替代。
众人见他的目光频繁落在花园的入口,纷纷笑道:“驸马,别急呀,公主换完衣马上就来了。”
“今夜还长着呢,洞房花烛也不必太过着急,哈哈哈。”
“是啊是啊,先喝酒先喝酒。”
显然那些出言的驸马们都已经有些醉意了,一个个都想上前揽着檀迦的肩敬酒。参禅也不知为檀迦挡了多少酒,到后面,整个人还被拖过去强灌了一口。
他连忙趴在一旁吐着,念叨罪过罪过。
忽然,有人笑着喊道:“公主来了。”
只见不远处,一盏盏宫灯似黑夜萤火般靠近,穿梭在花间,犹如精灵起舞。伴随着鼓乐之声,一道曼妙的声音缓缓出现。
檀迦看去,眸光也像是染上了火焰的光影,变得十分温柔。
她含笑着一步步走近,香腮染赤,耳坠明珠,云鬓浸墨间,三千青丝被束做长辫,拂在胸前。
斜披红纱,环佩琳琅,月下与花影共婵娟。
周遭的欢声笑语淡去,檀迦静静地注视着走来的身影,整个人好似入定了。
众人也是愣住,不过随着舞姬们跳着舞朝他围过来,便立即反应过来,都嬉笑着去催促他。
“驸马,快过去呀。”
“快过到公主身边去。”
西域的规矩,新娘要为心上人作舞,公主特地换了身衣裳,定是要为驸马跳舞的。
众人心领神会地后退,直到舞姬将他们俩彻底围在中间,欢呼声顿时蔓延开来。伴随着一缕如涓涓细流般进入的琵琶声,鼓乐变得缠绵起来。
舞姬们身着镂金花的纱裙,随着鼓点开始挥袖舞动。
鹿忧在檀迦伸出双手时,走近将手放了上去,可却也只停留了半分,便笑着转身,带起腕间一阵铃镯轻响。
檀迦看着空荡的手心,神情微怔,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上面还残留着蝴蝶停留的那抹温热。他的视线追随而去,光下俊美的脸庞也被映照得熠熠生辉。
鹿忧停在不远处,以双手遮面,随着乐声变幻分开时,还俏皮地朝着檀迦眨了眨眼。
她手捏兰花,臂挽飘带,微微轻扬间臂钏手镯轻轻碰撞,带起一阵清脆细腻的叮铃之声,蛊人心弦。婀娜曼妙的腰肢,似飘带般轻轻舞动,轻歌曼舞伴随着丝竹韵律,柔美却又不失刚劲,说不尽的妩媚妖娆。
篝火亦随着丝竹声在夜风中缓缓摇曳,时而如狂舞的火蛇,时而又如害羞的少女,光华折射在她舞动的衬裙身上,霎时间犹如银河划过,流光溢彩。
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
渐渐地,她朝他越来越近,似一只蝴蝶般围绕在他周身,若即若离,指尖轻拂过他的肩时美眸流转,道不尽的妩媚娇柔。
檀迦的目光随她而动,似静水般地眸中绽放着一朵妖冶的红莲。红莲朝他舒展着自己娇美的花瓣,朝他露出最为细软的腰肢,像是要勾着他,入这场香艳的盛会。
他不再掩饰自己眸中的惊艳,眸光反而越来越柔和,像是染上了篝火的温暖,要将那抹令人魂牵梦萦地身影缓缓笼入其中。
檀迦静默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她的青丝每次拂过周身时,自己的心都会不可遏制地跳动,令人心旌摇曳。
他好似突然明白了,世俗之人,为何要留长发。
或许三千青丝,在随风舞动的时候,也会将爱人的心都吹动了……
他会因她的每一靠近而心动,也会因她的每一次远离而失落。
那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鼓乐声作罢时,终是停留在了他的掌心。
檀迦看着她的笑容,微微失神,片刻后,便伸出手轻揽着她的肩,掌下的玉骨羸弱,却作出了倾城一舞。
细密的汗水残留在她娇嫩的肌肤上,仿佛雨后花瓣上滑落的露珠,带起一片微凉之意。
檀迦的身形不着痕迹地动了动,为她挡住空气中吹来的风。
他从袖中拿出一方软帕,细致的为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擦拭着她裸露在外的玉臂,直到她的肌肤再次被火温暖,才抬眸看她。
鹿忧渐渐平复着呼吸,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后,才仰头对他微笑。
檀迦轻声问:“累吗?”
鹿忧摇了摇头,道:“不累,好看吗,许久没跳了,有些生疏了。”
她也是大婚前几天,才想起这个事情,每次都等他出去办事后,才腾出空余的时间去学。
要不然怎么他回来的时候,她不是在睡,就是在想睡的路上,主要是身体有些乏累,不过有这一刻,能在心上人心尖留下最美的样子,也是值得了。
檀迦捋了捋她额前的发丝,柔声道:“很美。”
美到他现在看着她,都有些无措,有些难言的紧张。
他或许并不像面上表现的那般从容,他其实,在现在,就很想吻她,想紧紧地抱着她,想在她耳边呢喃,告诉她,他有多喜欢。
“哇哦!公主跳得真美!”
不知是谁喊了声,周围观舞的人才恍惚回神,看着篝火旁如此登对的两道身影,忍不住夸赞起来。
鹿忧牵着檀迦朝礼官走去。
王后等人都坐在上位,看到他们过来,也是用眼神示意礼官,可以开始了。
礼官恭敬地点头,随即抚掌,立马便有侍女端着金盆上前而来。
“请公主驸马行合卺同牢之礼。”
花架之下,鹿忧牵着他坐在席间。看着侍女端来的合卺酒与同牢所需的吃食,忍不住皱了皱眉,担忧问他:“你能饮酒吗?”
她用眼神轻瞟了眼桌案上的东西,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檀迦沉吟片刻,微微颔首。
鹿忧愣了愣,随即靠近伏在他耳边私语:“没事,你别勉强自己,装个样子就好了。”
他虽然是还俗了,但她醒来后,见他的饮食习惯还是同从前一样清淡,吃食也是不沾半点荤腥的。他应当很多东西,都不会碰。
檀迦看出她眸中的担忧,慢慢的含笑道:“无碍。”
合卺之欢,夫妻一体,永不分离。
他若不食,这礼便不成。
他虽然不喜沾这些,但今日于他们而言,是个重要且特别的日子,也并非完全不能饮。更何况,他如今也只是个俗人。
鹿忧犹豫了会,见他神色坚定,将信将疑地端起合卺酒。顺着牵引的红线,他端起了另一瓢。
她的余光偷瞄着他,见他仰头一饮而尽,心说不出的奇妙感。
不过幸好合卺酒大多用粮食酿成,酒精含量不高,入口香甜,有点类似于酒酿。
众人见他们饮完,摆手叫好。
檀迦饮完后,清峻的面容一如往常般平静,毫无异常。
鹿忧却瞧见,他的耳根已经开始泛红了,
她心下咯噔一声:不会吧,不会喝这么点酒,就要醉了吧。
“请公主,驸马同牢。”
‘同牢’是新夫妇共食同一牲畜之肉的仪式,以表示着共同生活的开始,象征着夫妻自此,尊卑相同,同甘共苦。
侍女上前,各夹着一片肉放置碗中。
鹿忧忍不住唏嘘,这下好了,什么戒都得破了。
她夹着那片肉,喂到檀迦唇边,却见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吃下去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看见他吃肉的话,下巴都得惊掉,不过现在吗,反正都破戒了,也不建议多一点。想开后,鹿忧便也吃下了他喂过来的那两片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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