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青山冷哼一声:“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你连我都敢杀,你可是敢的很啊!”

他说着,走至鹿忧面前,语气带着些许失望:“你母亲说你知错了,如今看来,你是不会知错的!”

“若不是我恭顺侯府只有你这一个嫡女,那日之事,我定不饶你”

是的,只有她一个嫡女,所以,他就还需要她,那她就还有谈条件的资格。

鹿忧抬头,直直对上他阴狠的目光,毫不避讳道:“父亲,延瑾的丧礼,我若不去,定会引人怀疑。”

鹿青山既知原主对延瑾有多情深,天下人便也知。

作为对延瑾情深义重的未婚妻子,她不出席,自然就会有人疑心,哪怕用尽借口不去,也会落下他人口舌。

“除非今日你亲手杀了我,否则,我都没有不去的理由。”

鹿青山猛地上前掐住她的脖颈,狠厉道:“你在威胁我?”

话落,他的五指骤然收紧。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哪怕令延家疑心,也不能放任这个逆女出去,在没有完全掌控她之前,这个计划经不起一丝的风险。

鹿忧在感觉到那股杀意时,身体本能的想反抗,但是看着他急切的样子,突然便想笑了。

他越愤怒,便越证明她的话说对了。

她索性也不反抗,倒是瞧着,他敢不敢掐死自己。

不远处的顾徽,见此情形,突然出声道:“侯爷,三思。”

鹿青山这才回神,看着鹿忧涨红的脸,便将人甩在了地上。

“咳咳……”摆脱了那股窒息感,得了呼吸的鹿忧伏在地上,平复良久才艰难出声:“是我,亲手,杀了他啊,父亲……”

她缓缓抬头,眉眼间竟带上了快意的笑:“父亲,我们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书房顿时死寂下来。

鹿青山面目铁青,好似恨不得生吞了她一遍。

他瞠目欲裂:“你找死!”

鹿忧反而笑了:“你说错了父亲,我恰恰是不想死,才来找您的。”

“毕竟若有一日东窗事发,我的下场也不会比您好多少。”

“我为什么会想杀您,父亲,您真的不知道吗?”

鹿忧以手撑低,颤微着起身,在他凌厉的目光中,神情缓缓变得悲凉:“您一直把我当做棋子,就连我的婚事,也不过是你用来稳固权力的筹码,你真的,有把我当做您的女儿吗?”

“你让我如何接受,我一直敬爱的父亲,居然只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自私自利的人?”

鹿青山闻言,眸中的冷厉褪了些许,最后只问:“你觉得我把你当做棋子?”

“难道不是吗?父亲?”鹿忧说着,眼角适时的划过一滴清泪。

那模样,单纯的就只是像是受了委屈地孩子。

一个被自己最爱的父亲,伤害了的……孩子。

鹿青山看着她,沉吟片刻,状似叹气:“父亲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虽然他还有两个儿子,但奈何那两个也是不争气,处处比不上这个女儿,所以自小,他对这个嫡女,便是严格要求,他私心里,其实也更为偏袒这个孩子。

那夜,她为了延瑾刺杀自己,他愤怒之余,更多的便是痛心。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理由在里面。

确实,从小到大,这个孩子从未忤逆过自己,也从不做违背他心意的事。

鹿青山想着,顿时觉得事情有了转机。

鹿忧看着他语重心长编谎话的样子,强忍着恶心听了下去。

她今日来,无非就是想告诉鹿青山,自己杀了延瑾,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将自己所有的弱点全然暴露在他眼前,又提醒着他,手上还有鹿母这个筹码,就算他再怎么疑心病重,也不得不重新审时度势,重新权衡。

他舍不了自己这颗棋子,那她就依着他的意,乖乖做一颗毫无反噬之力的棋好了。

所以当鹿青山拿着蛊毒前来时,鹿忧便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将命交到了他手里。

见她吃下,鹿青山这才放下心,终于松口:“既如此,你明日便一同前往永安侯府,切记不可多生事端。”

鹿忧点头。

可第二日出发前往王都时,她看着骑着马守在马车外的顾徽,忍不住心中暗骂了句,老狐狸。

虽是松口,却还是不相信她。

鹿忧也没说什么,马车行驶后,看都不想看外面的人,便将帘子给放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实在是马车内太过无趣,鹿忧想着这次能出来,也多亏了对面的人,便也装装样子,掀开帘问道:“顾叔叔,你怎么不去我父亲身边,反倒是在这守着我?”

顾徽无奈:“大小姐,侯爷派我在您身边保护你。”

鹿忧手撑着车沿,看了他一会,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父亲倒是想的周到。”

什么保护,不过是派了个人随时随地监视她罢了。

不过只要能出去,自然就有办法能摆脱。

顾徽哪里听不出她的讽刺之意,思量着道:“小姐,侯爷这么做,都是为了侯府。”

鹿忧冷哼了声,没有再搭话。

所幸云城离王都不是很远,一个时辰后,便看到了王都城楼,城门外,数不清的贵族马车,看样子,全是来参加永安侯府丧礼的。

按理说,城门外人这般多,城里更是拥挤才对,却没想到,一进都城,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原本繁华热闹的大街,竟然只有赴往永安侯府的车队人马。

看来,延家的势力确实大,天子脚下,都能让百姓闭门不出,也难怪,鹿青山那个老家伙这般算计了。

这样的权利,任谁看了不眼红呢。

鹿忧转了转手中的茶盏,朝着马车外的人淡声问:“顾叔叔,延家如今的继承人,是谁?”

她其实也很好奇,上次鹿青山说,让她一月之后乖乖嫁入永安侯府,那么延瑾一死,她是要嫁给谁?

顾徽也不避讳,直言道:“是延二公子,延聿。”

“延聿?”鹿忧念着,抬眸又问:“延聿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徽解释道:“延聿公子是除延长公子以外,侯府唯一的嫡子,不过二公子常年以病自称,鲜少现于人前,外人对他,并不了解。”

鹿忧了然嗤笑:“以病自称,倒是个好拿捏的。”

难怪要除了延瑾,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父亲的意思,是要我嫁给他吧?”

顾徽不言,算是默认。

鹿忧饮了口茶,望着裂了细痕的白玉茶盏,许久许久之后,才淡声一叹:“那便算他倒霉吧。”

……

永安侯府,凌霄阁。

亭台水榭错落有致,笼着廊下小桥流水,远看似一幅朦朦胧胧的江南水墨画,极其的清幽雅致。

纱帘四垂,幕影重重,随风拂起时,亭台里的身影忽隐忽现。

静候在廊下的府兵铠甲上披着丧服,腰挂长剑,他跪在地上,恭敬道:“二公子,所有的吊客人皆已到了,侯爷问您,何时前去?”

说完他等了会,半晌等不到回答,才有些紧张地抬头。

幕帘内,只见一只如竹节般修长分明的手,微端着酒樽,腕骨慵懒转动,须臾间,亭里便响起了酒水细微晃动的声响。

就在府兵想再次出声询问时,执着酒樽的人却忽地将酒水倒入了地上,随后酒樽被主人随手扔去,伴随着那愈发清晰的滚落声,缓缓停在了府兵眼前。

府兵吓得连忙低下头,声音发颤:“公子……”

幕帘被人掀开,藏在其中白玉无瑕的冷月,终是露出了寒芒。

“来的不是吊客人,不过是一群恶鬼罢了,既是一群恶鬼,又有何可见?”

府兵愣了愣,又补充道:“侯爷唤您前去,据说不仅仅是为了长公子的丧仪,还有同恭顺侯鹿家小姐的……”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亭里一道平静的声音所打断,简短得不入耳的两个字,却带着如冰雪碎裂般地冷意。

“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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