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莫名其妙给出这么一道圣旨,偏偏还没有点名究竟谁才是“江安县第一绣娘”,又如此招摇过市。
实在是叫人很难不多怀疑几分。
会不会……
如今他们这些个人,明着和和气气,暗地里各藏算计,都惦记着霸占了姜安宁的这个“江安县第一绣娘”名头,使尽浑身解数,才是那人最终想要达成的目的?
赵海是肯定不成了的。
一家子废物东西,连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都拿捏不住。
可……王尚最初设计让赵海一家子接近姜安宁,让人知道姜安宁有会赚钱的本事儿,心生贪念、算计占有,这个思路是没有问题的。
世间女子,大多被困于内宅,失去身份,甚至是失去姓名,哪怕再有本事儿,进了那个红颜枯骨的地儿,也免不得被束缚困桎不得解脱、施展不开拳脚。
姜安宁嫁了人,进了别人家的后院,成了他人的媳妇儿、儿媳,便只能任由对方人家宰割。
尤其她早就没有了娘家撑腰……
就算真的被婆家给磋磨死,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为她出头喊冤。
到时候,随便编个什么由头,便能将人的死因给遮掩过去。
再不济,总还有生孩子这道难关。
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那鬼门关上走一遭,能不能够活着回来,全靠阎王大人当天的心情如何。
寻常人家,又不懂得什么避孕不避孕的……更不要说,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信奉多子多福。
反正又不用他们亲自去生,也不用他们去趟鬼门关里垂死挣扎,自然是能多一个可以备选的继承人、多一个能够支应门庭的,就多一个。
如此,就算他们不动什么手脚,也很难保证,姜安宁不会死在生产那道大关上!
更不要说,生产之时,就是女人最为脆弱的时候,身家性命几乎全部都交给了旁不相干的人来掌控,只要他们随随便便的安排收买一两个接生的人,想要她的命,便轻而易举。
到时候,就算是人死了……指不定还要被婆家视为不吉利,不允许葬入祖坟。
只随随便便的扯块席子,有良心的,兴许会让人在义庄摆一口薄棺。
无人会为之伤心,更无人会在意她的逝去。
如此,他们的任务,便也算是达成了。
安夫人拧眉沉思。
会不会,宫里突然间下了这道旨意,就是意在提醒他们,继续按原计划行事儿?
赵海那一家子废物是指望不上了,可这不是,还能够有其他的人顶上吗?
更不要说,如今有了圣旨钦点这样好的名头……会更方便他们找到理由,让姜安宁安安稳稳的活到二十五岁再死。
王尚看着从安府送过来的消息,眉头紧锁。
他把手中的便条递给娇娘。
这段日子以来,他跟娇娘之间倒好像是多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关系融洽许多。
“安夫人的意思……”娇娘看完,有些惊讶的抬起头:“让咱们再找个人家,把姜安宁给嫁过去?这很可能也是宫里那道御旨得意思?”
王尚闭上眼,点头。
娇娘抿嘴,沉思片刻,抬头,目光看向王尚:“那你觉得……”这办法可行吗?
如果是让姜安宁嫁人,那他们就又有了理由,继续留在江安县。
甚至,不是江安县也可以。
只要不是京城……
或许寻个偏僻地方的富贵人家,把人嫁过去,还更合情合理。
“那天,看着她手捧着刚孵出来,连站都站不稳的小雏鸟,笑得那样开心,我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从前,我所认识的那个,生动活泼的她。”
王尚回想起有次偷窥姜安宁时的场景。
嘴角微有笑意。
娇娘微愣。
王尚……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忘记了,前不久,你才让我安排了人,设计姜方氏落水而亡。”
现在跑来动恻隐之心,不是很可笑吗?
王尚收敛了几分神色:“我当然没有忘记。”
“只是觉得可惜罢了。”
“是我亲手破碎了她的纯良与美好。”
他自嘲的笑笑:“安夫人说的这个主意,还是我亲自操刀落实的呢,我怎么会觉得这主意不好呢?”
娇娘闻言,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张嘴说什么,王尚忽然话锋一转:“只不过,我并不觉得主君是这个意思。”
“嗯?”
娇娘一头雾水。
“如果主君,真是想将姜安宁留在江安县,延续咱们之前的计划,将其困于内宅,慢慢磋磨,大可以直接给咱们传信。”
王尚声音微顿:“即便是主君不再相信你我,也大可以再派新的人过来接手。”
“何必要如此高调的,闹上这么一遭。”
“如今圣旨已经昭告天下,且不知在多少州府内,传闻传送。”
“你们难不成以为,欺君之罪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儿?”
他呵呵冷笑了两声:“真嫌自己的脑袋太多太牢固了吗?”
“弄虚作假,想要顶替了姜安宁这江安县第一绣娘的名声……还想要把人娶回家去,当成是牛马一般驱使奴役,将人家做的绣活,冒名成自己所做,何其愚蠢!”
王尚眉眼凌厉:“这些猪油蒙了心糊涂东西,莫不是以为,得了这道圣旨之后,姜安宁还真的能留在江安县?”
“旁的不说,就只说江巍与韶安郡主大婚所需要的婚服,岂是那般容易就能够缝制得成的?”
“姜安宁她就算是再有通天的本事,终究也只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普通人罢了。”
“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仅凭一己之力,就能赶制出一整套的,权贵之家成婚所需要用到的吉服等物什儿。”
“便是江安县有头有脸的人家嫁闺女,这嫁妆,都得提前个三五年,请了绣娘到家里头去绣。”
“像江安侯府这样的人家,只会需要更高的规格。”
娇娘拧眉,不大认同:“可是,若按你所说,那江安侯府应该早早就已经预备下了几房子嗣婚丧嫁娶所需要的东西。”
“怎么可能像你说的这般,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
“就算姜安宁被指定为江安县第一绣娘,圣旨更是钦点了她,专门负责江巍大婚所需要的吉服。”
“也总不至于,要从头至尾的,全部都重新置办吧。”
“真按你说的这样,就连江安县有头有脸的人家娶亲嫁闺女,都需要提前上三五年的时间,提前请了绣娘到家里头准备起来,江安侯府想要把婚事办的体面,不为人诟病,只会耗费更多的精力和功夫。”
“若是全部都交给姜安宁一个人来完成,并且还都是全部从头开始……那得猴年马月才能完成啊。”
娇娘脸色严肃:“我倒是觉得,这圣旨,更大的可能,只是走走样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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