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养神的老人回答道:“不就是一个道士吗,咱们兰陵的道观也不少,指不定是哪个道观出来的,再说人,人家没准只是穿了一件道袍呢,又没有人规定不是道士就不能穿道袍了。”
中年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嗤笑一声,面带嘲讽地说道:“你还是没有变啊,一直都是这样地自欺欺人,也对啊,你要是变了的话那就不是你了,当初若不是因为你,他们岂会那般艰难?兰陵城又岂会死那么多的无辜之人?”
中年男子抬头望向天际,轻声说道:“那些人估计又要回来了,我父亲那一辈中就剩下你还有姜伯他们了,姜伯他们不愿离开也不能离开,可是你不一样,你还是早些离开吧,当年的事情已经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兰陵禁不起第二次的摧毁,而且当年的那一辈人如今也所剩无几,你们的贪婪与狂妄已经害了一辈人,就别再误这一辈的人了。”
中年男子从袖中拿出一个方形木盒放在了桌上,紧接着便拂袖而去,轻轻开口,吐出的话语被忽然肆虐起的风声淹没。
躺在竹椅上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抬眸望向远处,远处的天空夕阳染成鲜血般的艳红色,夕阳渐渐下沉,似乎在诉说着躺椅上的老人也要到达生命的终点。
老人看向中年男子离开时放在桌上的木盒,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整个兰陵都被鲜血染红的那个夜晚,兰陵几乎成为废墟的那个夜晚。
那小子说的没错啊,他是自欺欺人啊,他这些年也会时不时想起当初自己若是不那般自欺欺人,若不是那般自以为是,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情了,最不济也不会导致自己那些志同道合朋友、那些本该有着大好未来的年轻人们只剩下这么几个,甚至自己的那些老朋友还如同自己这般艰难地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着。
他不是没想过带着那些东西离开这里,不是没想过将那些东西带进坟墓之中,可是他离开了那些人就不会卷土重来了吗?更何况自己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且不说当初的事情他难辞其咎,难道要他抛弃自己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老朋友离开?要他不管姜南这几个他看着长大的娃子独自离开?要他不管这兰陵城满城百姓的生死独自逃命去?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那日的惨况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他还记得那日的火光,燎天的烈焰中,城市在哭嚎,无数人被从天而降的火雨淹没,原本繁华的城市变成了断壁残垣,火雨之后成千上万的箭雨从天空坠落,巨大的牌匾燃烧着、翻转着坠落,上面是“兰陵”两个字,城市的中央他们与那些身着黑袍的人对峙着……
那如地狱般的场景一直映在他的脑海中久久无法忘却,那种沉重的心情只有在姜南他们这些小辈身边才能淡却一些,可是那些愧疚却一直无法忘怀。
他曾经天真地认为窥见了那个世界的一角就能够与那些人对抗,可最后才知道他们这些自以为已经窥探到天机的人在那些人眼中仍然只是蝼蚁,那些人高高在上,不然尘埃,与与那些人相比他们就是尘埃中的蝼蚁,连反抗都无法做到的蝼蚁,甚至窥见的那一角也不过是星辰不在乎的是否散落人间的余晖,可即便是余晖也能照亮这个黑暗地尘世啊。
老人缓缓起身将木盒抓在手中,眼神坚定,当年兄长他们挡住了那些人,从他们手中救下了兰陵,那么这一次他会让那些人知道,就算是能够随便碾死的蚂蚁,真的挣扎起来也会在他们身上留下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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