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悄低低地应了一声,将一个信封递给她,说道:“那边送来的信件,说是余家主离开时交代的,要把东西还给你。”
宋云矜接过信,神色依旧有些茫然。
谢悄没有追问,只是转身退出房间。
他一直将余程风当做潜在的对手,一直到他和宋云矜来了香港后,才稍稍安心,后来多番联络之下,二人的关系也从微妙敌意,转为了惺惺相惜的情谊。
但他知道,余程风对宋云矜的感情,到底还是藏了一层。
是爱而不得的退让,是温和如旭阳之下的黯然。
谢悄离开房间,就把门关上了。宋云矜拿着信封站起身,做到桌子前,拿起小刀,小心翼翼挑开信封的封口,往外倒了倒,一块手帕从里头滑了出来,落到她的掌心。
这块手帕,似曾相识。
宋云矜很快就想起了那个春日,她从巡捕房离开,被人追杀,而后,遇到了他。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这个人会在她的未来人生中扮演着如此重要的角色,只想着他的救了她的,而这块手帕,曾经为他包扎过伤口,虽然后面短暂地回到她的手中的,但最终留在了余程风那里。
她早就把这块手帕遗忘了,不曾想,他竟然保留至今。
记忆纷沓而至,相识多年,往来却并不频繁,她还曾经鼓励过许落雨去追求余程风,更因为许落雨另嫁他人而为余程风惋惜。
她知道他略微微妙的情绪,却不知道,那么深。
她还记得组织安排她和谢悄来香港时,她是不愿意的,是余乘风说服了她。
“每个人的作用不同,打仗会有善兵法的人,会有骁勇的士兵,你的能力当然很强,但也要用在恰当的位置,为革命争取最大的利益。服从组织安排,在自己的位置上拼尽一切,才是你应当做的事情。”
他说服了她,但她依旧不明白:“我记得组织也说过要让你去香港,而且现在上海的局势不大好。”
“上海的局势不好,才更要留在上海。都走了,谁守着这片土地。”说着,他抿着唇笑了笑,又接着道,“坚守,是我的职责。”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香港的繁华,我也见过了,跟着船行走在大海上,我到过许多繁华的城市,见过许多先进的科技,每一次我都在想,什么时候,我才能在华夏的土地上,看到如此繁荣的景象?”
彼时,他们就坐在外滩一座大楼的阳台上,喝着咖啡,听着黄浦江上的汽笛鸣起,发出长长的呜咽,震碎这一方虚假的寂静。
“我也想看看五十年后,一百年后的上海,也许那时霓虹闪烁,游人如织,再无租界,那时候华夏人的胸膛已经挺得很直,再无须对任何人卑躬屈膝。” 他坚定地说道,“想挺直胸膛,就要在此时坚持住。”
这一句话,让宋云矜极为震撼,也是如此,她才下定了决心,为这一番预言而努力。
结束这番谈话,余程风就将她送回去,在她转身准备离开之时,他忽然在她的身后喊了一声:“云矜。”
他说:“好好活着。”
他总是客客气气的叫她冉小姐,五小姐,宋小姐,谢夫人,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她想起初见他时的那一日,阳光亮得恰到好处。他白皙的面容有金色的光。
当时她便想,这翩翩公子真真耀眼。也不知他眼中的光,会落向何处。
宋云矜拿起那块手帕,泪水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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