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安帝被戳中心思,急的双手奋力捶打床榻。

万敏无动于衷,替自己斟茶,又道:“您以为自己是个慈父,实则一点也不是,您只爱皇位。”

“当初那个被先帝临危受命逼迫上位的皇子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为权利肝脑涂地,杀妻杀子的皇帝。”

“您想用仁德的外表给自己留下身后之名,可却对儿子甚至是边关被月氏随意屠戮的百姓的死视若罔闻。”

“纵容夏侯娖以荒城换粮草,又纵容她在裴骁面前狐假虎威肆意妄为,明明知道夏侯娖对太子可能不利,却还是允许她随意进出皇宫……”

“哦,还忘记了,还有那个也被您视作耻辱的带着月氏血脉的外孙。陛下根本不在乎继位的是谁,身边谁人是死是活,您只在乎生前的贤名儿。”

“您害怕月氏,却不去阻止它的杀戮,还给它供给粮草,倾力养着它。叫它厉兵秣马、休养生息,来年好再将你的子民送到他们的屠刀之下是吗?”

乾安帝猩红着眸子,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这样的剖白,就是真相。

万敏将桌上茶盏里的茶水仰头喝尽,也终于失去了耐心,“陛下,您就将玉玺和虎符交出来吧,这天下迟早是裴骁的,月氏这一仗也是非打不可啊。”

有浑浊的泪水从乾安帝耳畔划过,可他依旧沉默不语。

哪怕事已至此,他依旧想的是,至少裴骁一日未曾得到玉玺和虎符,便会留着他一日。

与边关百姓的安危相比,他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万敏见他依旧油盐不进,生气将手中茶盏狠狠掷在地上。

还未说话,门口有动静传来,裴骁掀开帘子进门。

“儿臣给父皇请安。”

他依旧奉行那套君臣之礼,身上象征太子身份的冠冕,装扮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挺拔俊朗。

乾安帝费力将方才的泪水痕迹擦拭掉,一双浑浊的眼睛,改成死死瞪着裴骁,“逆子。”

裴骁却并不搭理他,看向一旁万敏,“不必逼迫他了,玉玺我已找到,虎符也到手了。”

“……还是殿下有办法。”

万敏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见裴骁说的坚定,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因为有薛扶泠替万敏和薛娆出主意这一次,万敏也认清了现实,横竖她的儿子已经无继位可能,不如与太子交好,得个好结局也罢。

是以,不光她,连同她身后的万氏一族,也由她劝说,早已经暗中全部归顺太子,替太子效力,此次粮草准备的将近一半,全都出自兰妃的母族,可见其投靠的决心。

“不可能,不可能,虎符怎么会找到?”

反应最大的便是卧床的乾安帝,他目眦欲裂,甚至听见裴骁的话,口齿也急的清明了几分,如枯树枝般的手抓向虚空,分明不甘心也不信。

“父皇不会真的以为您信任的臣子对您多么忠心吧?”

裴骁觉得自己像个造反的皇子,对乾安帝说话的语调,很像乱臣贼子。

乾安帝也有些恍惚,裴铎和李漪澜造反逼宫的时候,分明是这个儿子奋勇救驾的,如何不过多久,他也成了逼宫的一员。

“他们审时度势,当然知道父皇没有多少活头了,投奔本宫这个未来的天子,不是易如反掌么?”

说完这话,裴骁挥手带着万敏撤出承德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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