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一手撩住篷帘,一手抱着孩子,怔怔地盯着步履仍然轻快的大碾盘说:“你,你不疼吗?”
大碾盘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冲着阿莲摆了摆,摇头说:“不疼,看,我还和以前一样。”
阿莲忽然问大碾盘:“你的手怎么了?”
大碾盘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什么事也没有,你坐回车里,别问个不停。”
阿莲犹豫了一会儿,退回车里,她抬头看着不断颠簸晃动的马车篷顶出神。
从前面传来马夫的声音,“这里有一户人家,夫妇两个都是很好的人,天也中午了,我们在他们这里歇歇脚好吗?”
阿莲问大碾盘:“你说呢,驴子。”
大碾盘说:“当然好,顺便吃点东西。”
马车在农户院外的篱笆前停下,车夫大声说:“尤大叔,在家吗?”
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推开屋门走到院子里,他头戴一顶草帽,满脸胡须,一脸憨厚和善的笑意。
“哟,这不是黑娃嘛,怎么,又出去送人?”被车夫叫作尤大叔的人说。
车夫说:“婶子不在家吗,刚才把布衫挂坏了,想让她给缝起来。”
尤大叔说:“在,在,屋里呢,你自己脱下来给她。”
这时,大碾盘把阿莲扶下马车,尤大叔看见他们,便招手说道:“都进屋喝点水,舒展舒展筋骨,坐一天车,也能把人累够呛呢。”
车夫对大碾盘和阿莲说:“我们每次往这边走,有事没事都在尤大叔家歇个脚,你们别客气,都进屋吧。”
车夫说话间,已走进了屋门。尤大叔则给套在马车里的辕马提了一桶水送过去,他微笑着冲阿莲和大碾盘点了点头说:“你们先进屋,我再给马抱些青草过来。”
尤大叔的目光在大碾盘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他的脸色微变,但马上便又恢复了原样,他笑岑岑地对辕马说:“你先喝水,我给你抱捆青草过来,然后再让你和好朋友见面。”
阿莲对尤大叔的话没有在意,径直向屋里走去。大碾盘却停下脚步,转身来到篱笆前,隔着篱笆对尤大叔说:“尤大叔,您方才说这匹马有朋友?”
尤大叔一边往篱笆外的青草堆走,一边对大碾盘说:“是啊,它有朋友。”
大碾盘吃惊地看了看尤大叔,又看了看正低头喝水的马,轻声问:“也是马吗?”
尤大叔抱过来一大捆青草,扔到水桶旁边,直起腰说:“是马,我家的老马,我现在就把他牵过来。”
尤大叔从篱笆外绕到房子后面,一会儿便牵出一匹步履缓慢的白马来。正在喝水的马忽然抬起头,甩动着两个直立的耳朵,打起清脆的响鼻。
尤大叔说:“你们好久没见面了吧,看把你高兴的。”
白马迈出的每一步,看似都非常艰难,让人担心它随时都会倒下。尤大叔松开缰绳,白马缓缓地走到朋友跟前,它们的脖颈交叉重叠,亲昵地相互磨蹭起来。
尤大叔走到大碾盘身边,微笑着笑:“走,进屋里喝口水。”
大碾盘看着两匹马出神,尤大叔说:“白马早就该离开了......”
大碾盘的身子一怔,他回头望着站在细雨中的尤大叔说:“您是说......”
尤大叔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白马,点了点头说:“是的,它该离开了。”
大碾盘隔着篱笆,又瞅了一会儿两匹马,沙哑地说:“也许是它还没准备好......”
尤大叔摇头说:“没有谁会提前准备好的。”
大碾盘顿了一下,他又慢慢地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位敦厚和善的老人,眼里似乎泛起了点点泪光。
尤大叔说:“让它们道个别,我们进屋去。”
大碾盘说:“尤大叔,我就在外面等。”
尤大叔又打量了一番大碾盘,笑着说:“那就随你吧。”于是转身回到屋里。
细雨纷纷地落在大碾盘身上,白马离开它的朋友,蹒跚地来到大碾盘身边。大碾盘把手搭在白马稀疏的鬃毛上,白马用头轻轻地顶了顶大碾盘的胸口,然后调转头,由原路向房屋后的马棚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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