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出了正月,洛水城钱庄纷纷派人来山寨催账,张宏彪好言好语,热情款待前来催账的伙计,让他们回去和钱庄掌柜多说好话,再宽限一段时间,张宏彪许诺,半年之内,必将借款连本带利还上。

催账的人一拨一拨地来,又被张宏虎一拨一拨地打发走,钱庄的人刚一离开,张宏彪便满脸阴云,愁肠百结。

这一天,又送走两家钱庄的伙计,张宏彪召集俞成龙几个人议事,张宏彪斜靠在床上说:“几个钱庄的贷款加起来总共三万块银元,要是今年六月份归还的话,利息也快三万块了,连本带利就是六万,真愁人呀。”

唐大眼眨着眼说:“大哥,山寨的存粮,顶多再吃两个月。现在整个洛水县,村庄里的百姓都闹饥荒,听说饿死好多人了,败退下来的军队,不管老百姓死活,还在不停地征粮,把人往死里逼,这一开春,老百姓恐怕连下地的种子都没有呢。”

张宏彪面色凝重,一边点头一边说:“这么看来,是越来越难喽。”

自从俞成龙和秦子常劫粮回来,棒子李的嚣张气焰有所收敛。每次议事,他不再急于发表意见,今天见俞成龙和秦子常都低头不语,他忍了忍才开口,“大哥,要我说,咱现在反正也是干了土匪营生,一不做二不休,贷款给他一笔勾销。说话好听的,以后有了钱还他,说话不好听的,去他妈地,宰他一个两个,看还有谁敢跟咱要钱。”

张宏彪叹息一声说:“这些钱庄的掌柜以前确实没少帮了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哪能说翻就翻呢?”

棒子李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说:“交情,交情算个屁,此一时彼一时,再说,这么多钱去哪里弄,把个洛水城翻个底朝天,我看也凑不够。”

张宏彪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说:“说的也是,但还是要想办法,总不能就这样坐吃山空吧。”

棒子李瞟了一眼俞成龙,见俞成龙仍沉默不语,他干笑了两声,说:“大哥,办法倒是有,只是不知道大哥你听不听得进去。”

张宏彪的眼角翘了一下,“哦,说出来听听。”

棒子李凑到张宏彪跟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说出来,怕有人不愿意。”

张宏彪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你个棒子李,啥时候学得鬼鬼祟祟的,有屁就放。”

棒子李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伸手捋了捋油光光的头发,一本正经地说:“就两个字,绑票。”

张宠彪翻身坐起,盯着棒子李问:“就现在这光景,绑谁?”

棒子李神神秘秘地说:“大哥,别的我不敢说,咱都知道,哪个镇子里做生意的人,家里不存个几百几千,只要把他们当家的绑了,要多少钱还不是咱随口说?”

张宏彪笑着对俞成龙说:“成龙,你怎么看?”

俞成龙抬头看着张宏彪说:“大哥,我还是听您吩咐。”

棒子李急插嘴说:“大哥,你就说行不行吧。”

张宏彪低头沉思片刻,说道:“可以试试,但仍需遵守我们之前的约法三章。”

棒子李听张宏彪这样说,来了劲,梗着脖子说:“大哥,头年我下山,严守约法三章,连人家球毛也没伤一根,倒是他们打死了五六个当兵的。”

棒子李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俞成龙和秦子常,张宏彪赶忙说:“那些大兵,甭说五六个,就是全杀光了,都不足为过。”

棒子李嗤笑着说:“看来约法三章就是给我一个人定的。”

张宏彪说:“你今天的提议很好,弟兄们有好几天没有开怀畅饮了,唐大眼,你去准备酒菜,我们今天晚上喝他个一醉方休。”

唐大眼起身走出木屋去准备饭菜,棒子李听张宏彪表扬了自己,一时又得意忘形起来,他上前抓住张宏彪的手,一脸奸笑说:“大哥,这第一票,还让我去干。”

张宏彪抽出手,大声说:“今天先喝酒。”

棒子李给张宏彪大大地鞠了一躬,说:“得,听大哥的。”随后便摇头摆尾地扬长而去。

在洛水城外绑架刘二和林婉莹,是张宏彪他们自那日商量后的第三次行动,前两次绑架行动,不仅绑的人票少,而且赎金也不敢要的太多;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们越做胆子越大,以至于这次一下子就绑了三十多个人票。

三次下山绑架,头两次都是棒子李带人行动,第三次由于人票众多,张宏彪便让俞成龙和棒子李一起带人前往沈家寨,回来途中,遇到送葬返回洛水城的谭老池一行人,才又把刘二和林婉莹顺手绑走。

每次绑架行动,张宏彪都没让秦子常出去,秦子常心里明白,张宏彪是为自己着想,但也知道,这绝非长久之计。棒子李第一次从外面押回人票,俞成龙便让秦子常戴上了面罩,秦子常对俞成龙的良苦用心亦心存感激,直到在打谷场遇见刘二和林婉莹时,秦子常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决堤。

刘二疑惑的眼神,让秦子常心里一震,以前的主仆,却变成了土匪和人票。尤其是林婉莹竟然认出了自己,秦子常开始时不知所措,后来便坦然起来。

他去看望林婉莹时,本想把面罩摘去,但却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曾和自己在一个学校读书的女生。

晋雨茹在秦子常的心里,是永远抹不去的伤痛;看见林婉莹的瞬间,他似乎又找回曾经有过的那份懵懂之情。

秦子常得知林婉莹夜里被棒子李糟蹋,他曾提着刀在棒子李的门外徘徊了许久,但他思前想后,还是没有冲进屋去杀了棒子李,他给自己最后的答复是,“我和棒子李是土匪,林婉莹是人票。”

林婉莹尖叫着让他提水洗澡,他低着头一声不吭,仿佛只有拼命地为她担水,才能缓解他心头难言的苦闷,这份苦闷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扰,他想不明白为何会是这样,但他心甘情愿去做。当提完水后,靠在林婉莹的窑洞外,沐浴着皎洁的月光,遥望远处山峦的黑影,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秦子常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他心中涌起了一丝期盼,这期盼让他急于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也让他觉得自己的生活里似乎有了些许光亮,接下来究竟会走向何方,或许是他所期待的,也是我的故事要交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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