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子李嗖地站起身,把桌子上的短枪别进腰里,不屑地说:“大哥,咱明天就干,我带人下山先干他一票,保你满意。别人爱干不干,跟我没干系。”

俞成龙和唐大眼仍然低头不语,棒子李把拳头“砰砰”地砸在桌子上,目光在俞成龙的身上晃来晃去,“你们他妈的倒是说话呀!”

唐大眼缓慢地举起一只手说:“大哥,我,我干。”

棒子李鄙夷地看着唐大眼说:“你他妈能干什么,还没开枪,自己倒吓出一串屁来。”

唐大眼结结巴巴地说:“那不是第一次摸枪么。”

张宏彪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俞成龙低沉地说:“必须遵照大哥的约法三章行事,如有违章,定当严加惩治。”

棒子李吐了口唾沫说:“能憋死人。”

张宏彪正色说:“成龙说得对,谁违章,就毙了他;以后一切行动都听我和成龙指挥安排,任何人不准擅自外出劫掠。”

唐大眼赶忙说:“明白了,大哥。”

棒子李一甩手,鼻子里哼了一声,甩手走出木屋......

这天上午,俞成龙和秦子常骑着马,沿着他们刚清开的小路走下山来,小路两旁齐腰深的积雪,蹭到马肚子和他们的腿上。

出了山口,来到官路上,俞成龙说:“子常,还是那句话,你不必再回山上,在家孝敬母亲,好好经营家业,如果有缘,我们还能再见。”

秦子常向前方望去,白茫茫的大地无边无际,他深情地说:“俞大哥,以后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杀父之仇虽报,我的心就像这天地之间,苍茫空旷,无着无落,不管以后做何决定,我都会再来找你,告诉你。”

俞成龙轻轻地拍了一下秦子常的马,微笑着说:“那也不必,走吧。”

秦子常回头说:“俞大哥,早点把苏腊月接回来。”

俞成龙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他点了点头说:“我相信缘分......”

马蹄踩进深深的积雪里,发出沉闷的声响,秦子常走出很远,回头看见俞成龙仍站在雪地里纹丝不动,秦子常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傍晚时分,秦子常住进了龙门镇的客栈。第二天吃过早饭出发,白茫茫的原野,分不清哪里是路,仅凭着记忆中的方向,接近中午时,秦子常回到秦家庄。

来至亲切而熟悉的宅院门前,大门紧闭着,秦子常把缰绳系在拴马石上,走上石阶,轻扣门环,等了许久,才听到院子里响起脚步声。

“谁呀!”

秦子常听出是舅母柳氏的声音,他低声说:“舅妈,是我,子常。”

哗啦一声,门栓滑开,大门开了一条缝,满头银发的顾氏睁大眼睛,细细打量了秦子常半天,失声痛哭道:“真的,真的是子常呀......”

秦子常推开门,扶起柳氏的胳膊说:“舅妈,是我。”

柳氏回身关上大门,上了栓,呜呜地哭着说:“你,你怎么就那么狠心,一走了之,啥也不管呀。”

满院的积雪没有打扫,前后院通往大门的地方只清开一条小路,院子里寂静、冷清,秦子常急切地问柳氏:“舅妈,我母亲、阿莲和团圆都好吧。”

柳氏哭得更厉害了,秦子常丢下柳氏,沿着中间的小路向后院奔去,一边跑一边呼喊:“妈,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秦子常跑到母亲的屋外,推门进去,屋里空空如也,垛在炕上的被褥用一块白布罩着,秦子常抓起圆桌上的一串佛珠,大声地呼唤:“妈,妈,你在哪儿?我回来了......”

柳氏颤颤巍巍地跟了进来,抽咽着说:“你妈,半个月前就,就走了......”

柳氏的话如晴天霹雳,惊得秦子常浑身颤抖,他双手抓住柳氏的肩头,声嘶力竭地叫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啊?”

柳氏一边抹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你走后,阿莲便告知她你的去向,先前,先前她还挺好的,她说她知道你要去给你父亲报仇,她说她虽然不想让你走,但是她知道拦不住,她说,她说这个家,这个家完了,她说,她不能死,团圆还太小,你大哥又没音讯,她说她不能死,无论如何不能死......”

柳氏已经泣不成声,秦子常把佛珠捧在手里,端到面前,双眼死死地盯着佛珠,大颗的眼泪滴到佛珠上。

柳氏又说:“这样过了有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她好好的,真的,看起来比没得病前都精神,我们都说,家里就剩下她自己了,她是硬撑着呀!”

秦子常扑通一声跪倒,头砰砰地磕在地上,嚎啕大哭,“妈,妈,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子常不孝哇......”

柳氏叹息了一声说:“子常,想哭去坟上哭吧,去那,她,她能听见。”

秦子常发疯似的跳起来,冲出院子,跳上马,拼命地用马鞭抽打。系在拴马石上的马,前蹄腾空,挣断缰绳,在雪地上箭一般地向秦家坟地蹿去。

离坟地还有二三十步远,秦子常便从马上滚落,他踉踉跄跄地扑到被白雪覆盖的坟前,他整个身体都陷进坟前深深的积雪里,发出的沉闷哀哭声,像似从地下传来。

秦子常感觉不到寒冷,他的眼泪滴进雪里,似乎有一股热气向他周身袭来;他翻过身来,仰面朝天,他用力地扭动着身体,这样能让自己更深地陷进雪里;他坐起来,用双手扒过身边的雪,从双脚开始掩埋,直至把下半身都盖在雪里,他又一点一点地往下躺,双手不停地用雪掩埋腹部、胸口、脖子,脸,他感觉到身体己经全部埋进雪里,才把双手也插进雪中,放在胸前......

秦子常的眼前,一片晶莹剔透;他感觉到,此时的自己离父母很近,很近。

父亲威严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子常,我的儿子,你虽然替我报了仇,但我并不希望你这样做。”

父亲的声音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而且在空中盘旋不绝。

秦子常想问父亲,母亲是否和他在一起,但他的胸口像压着块巨石,憋闷得说不出话;这时,母亲慈祥的面容渐渐浮现在眼前,母亲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子常,子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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