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至溪边,俞成龙回头向隐在竹林深处的拢翠庵张望着,轻声说:“智善虽生长在北方,却有南方女子的气质,此地虽山清水秀,若在此终老,未免可惜。”
秦子常惊愕地看着俞成龙说:“她自己觉得好便好。”
俞成龙低头不语,秦子常忙向船上的梢公招手……
这天下午,韩会长坐着刚定制好的八抬大轿,林沙毕和三个仆人跟在后面,风光无限地出城前往拢翠庵,视察拢翠庵的修缮工程。
八抬大轿行至溪边,早有一艘木船靠岸等候,林沙毕跑到大轿前,给韩会长掀起轿帘,韩会长满脸威严地走出大轿,林沙毕搀起韩会长的胳膊,登上木船,几个仆人也相继上船。
林沙毕说:“会长,您看拢翠庵的正殿是不是也该推倒重建,都几百年了,现在看着又小又寒酸。”
韩会长站立船头,目视前方,默不作声。
林沙毕又说:“正殿后面紧靠着翠筠山,要是重建的话,就只能挖山扩地,工程量着实不少,不过一旦建成,那可就气派非凡了。”
韩会长只“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船已靠岸,林沙毕倒退着把韩会长扶上岸,他看不见身后的石阶,被石阶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满是青苔的石阶上,韩会长淡淡地说:“小心。”
林沙毕忍着痛爬起来,满脸堆笑地说:“这些石阶也都该换了。”
韩会长说:“石阶好好的,换它作甚?”
林沙毕说:“会长啊,这石阶是通往拢翠庵唯一的路径,我们把里面建得辉煌气派,外面的石阶小径就显得不相般配了。”
韩会长说:“几百年的古庙,哪能说拆就拆。”
林沙毕说:“几百年都没人动,如果在会长您手里旧貌换新颜,那也是名垂千古的事。”
韩会长表情有些轻微的变化,他仍淡淡地说:“这事还得和静虚商量一下。”
林沙毕说:“庙宇建大了,也是静虚师太的体面。”
韩会长说:“我们一会看看再说。”
林沙毕一脸忠厚之相,连连说是。
一行人拾阶而上,很快便来到山门前,智善见韩会长一众人等到来,赶紧去禅房告知师父静虚。
静虚双手合十,迎了出来,韩会长上下打量着静虚,轻声问候:“静虚法师安好!”
静虚淡淡一笑说:“出家人与清风为伴,白云为伍,无欲无求,只求清静罢了。”
随后,静虚嘴里念着“阿弥陀佛”,侧立一旁,示意韩会长一行人往里走。
韩会长说:“佛门清静之地,我们人多杂乱,就不入室讨扰了,此行是来查看一下近来施工进展,顺便问候静虚法师。”
韩会长抬头仰视正殿后面巍峨屹立的翠筠山,扭头对林沙毕说:“正殿背靠山石,如果扩建,需挖山取石,绝非易事。”
林沙毕一脸谄笑说:“说难也不难,多加人手,不出半年,就能再挖出和现在拢翠庵地面大小的平地来。”
静虚听罢,惊诧地问:“难道正殿也要拆了重建吗?”
韩会长平静地说:“只是一个想法,还没决定,正想征询法师的意见呢。”
静虚沉下脸来,冷冷地说:“如果你们想要建个大庙,还是另寻他处吧。”
林沙毕愣了一下,陪笑说:“静虚法师,扩建正殿,可是千秋大事,就是庙里的佛祖,说不定也满心欢喜呢,于您而言,却是功德无量呀。”
静虚看也没看林沙毕说:“我心中的佛祖,非你嘴上说的佛祖,如你真想功德无量,还是另谋福地吧。”
林沙毕没明白静虚的意思,嘴巴蠕动着,还想再说什么,韩会长伸手制止,说:“不要说了。”
林沙毕马上又转换笑脸说:“法师,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静虚冷笑着说:“恐怕林会长不止是想着佛祖心里欢喜不欢喜吧。”
林沙毕嘴角抽动了几下,讪讪地说:“法师多虑了,多虑了。”
韩会长“哈哈”大笑起来,忽地又止住笑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失礼了。”
林沙毕也赶紧学着韩会长,合起手掌,嘴里嘟囔着:“阿弥陀佛,阿,阿弥陀佛……”
韩会长说:“法师,多有打扰,我们就告退了。”
静虚沉静地低下头,低声说:“请慢走……”
出得庵来,三个仆人走在前面,林沙毕跟在韩会长身后,一路无言。
韩会长忽然转身对林沙毕说:“沙毕,现在只把修缮事宜做好,至于扩建的事,且从长计议吧。”
林沙毕小心地踩着石阶,吭哧吭哧地说:“会长,我满心好意,静虚师太误会了。”
韩会长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静虚自有她的想法。”
林沙毕心里狠得直想骂娘,但仍陪笑说:“是,是,她自有主意。”
石阶在前面有一道曲折的拐弯,前面的仆人走过拐弯,便被竹林遮挡了身影。
忽听“哎哟,哎哟”几声惨叫传来,惊得韩会长和林沙毕目瞪口呆,走在韩会长身后的林沙毕,再不顾韩会长,从石阶上跳进竹林里,猫着腰便向山上竹林深处逃窜。
韩会长迟疑间,四个头戴斗笠,手持钢刀的大汉从拐弯处出现,向韩会长直扑过来。
韩会长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扑倒在地,为首的大汉把钢刀压在韩会长的脖子上,低沉地说:“不许乱叫,否则一刀宰了你。”
韩会长吓得浑身颤抖,四个人把韩会长捆成个粽子,又用一团脏布塞进韩会长嘴里,然后把韩会长装进一条麻袋里,由一个大汉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向山下溪边走去。
山脚溪边的木船上,梢公已不知去向,另有一叶竹篷小舟和木船并排停靠在一起;溪对岸韩会长的大轿仍稳稳地停在那里,八个轿夫坐在石板上打着瞌睡等候。
四个大汉走到溪边,跳上竹篷小舟,把韩会长扔进船篷里,一名大汉撑起竹篙,顺流而下,竹篷小舟飞快地向渡口方向划去。
林沙毕在竹林里拼命逃窜,直至精疲力竭,方趴在没腰深的草丛里呼哧呼哧地喘气。
他侧耳细听,竹林里除了鸟鸣、虫叫和沙沙的竹叶声,一片寂静。
林沙毕喘息了半晌,才胆颤心惊地往山下探头探脑地走来;快接近石阶小径时,他又往下瞅摸了一阵,确定没有动静,方走上石阶。
韩会长早已没了踪影,林沙毕沿着石阶往前走,拐过弯路,却见三个仆人都趴卧在石阶上,从脖子汩汩流出的鲜血把石阶染红。
林沙毕吓得魂飞魄散,他一边往山下跑,一边大声嚎叫着:“杀人啦,杀人啦,韩会长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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