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从远处的山尖处,渐渐露出半张金黄的脸,月亮周围漂浮着清淡的云,明净的月光开始铺满山林。
雨茹拉着秦子常,轻步来到一间木屋前,她推开门,和秦子常走进木屋。
雨茹摸索着点着油灯,秦子常看见狭窄的木屋里只摆着一张木板床,和两个矮凳;雨茹把油灯放在床边的木墩上,展开叠在床上的被褥说:“少爷,睡吧。”
秦子常站在地上没动,他觉得脸颊滚热,心头鹿撞,他低声问雨茹:“你去哪里呢?”
雨茹爽快地答道:“就在这。”
秦子常迟疑了一会儿,走到床边,雨茹的脸庞在摇曳的灯光下,更显红润,雨茹轻声地说:“休息吧。”
秦子常小心翼翼地坐到床上,雨茹蹲下身,去给秦子常脱鞋,秦子常慌忙弯腰,自己去脱,他们的头碰在了一起,雨茹捂着额角,“哧哧”地笑着说:“碰疼我了。”
秦子常自己脱了鞋,仰身躺在床上,雨茹挨着他,坐到床边,幽幽地说:“衣服也脱了吧。”
秦子常依旧没有出声,雨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起身把门栓上,然后搬过一把矮凳,放在床前,吹灭油灯,静静地坐到矮凳上。
屋外松涛清风,流水明月,屋内更阑人静,无声无息。
二人沉默了半晌,秦子常往床里边挪过去,低声说:“雨,雨茹,你也上床休息吧。”
雨茹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她起身搬走矮凳,来到床前,脱去绣花布鞋,挨着秦子常躺在床上,二人和衣而卧。
凉风穿过木屋墙壁的缝隙,吹了进来,秦子常不禁颤抖了一下,雨茹把放在二人脚边的被子拉开,盖到秦子常身上。
雨茹温热的气息吹拂到秦子常的脸和脖子上,让他有一种既熟悉又亲切的感觉;秦子常拉起被角,想给雨茹盖上被子,手无意间触碰到雨茹的胸脯,温暖绵软的感觉从他的指尖瞬间传遍全身。
秦子常哆嗦一下,被角从手里滑落,雨茹自己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柔声问道:“少爷,你在想什么?”
雨茹的气息里充满着芳香,秦子常怔了一下说:“你,你是……”
雨茹平静地说:“少爷,我不是妓女,当初俞大哥救了我,后来我就跟着他们了。”
秦子常问道:“俞大哥救了你,你,你怎么了……”
雨茹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地说:“唉,这要说起来话就长了。”
秦子常转过身,面对着雨茹说:“和我说说,可以吗?”
雨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秦子常脸上的刀疤,柔声说道:“少爷,走了那么远的路,你累吗?”
秦子常说:“不累,要是你愿意和我说,就说吧。”
月光从木屋顶椽木之间的缝隙照射进来,像丝丝清白的琴弦;山林里的风停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让深山里的夜晚更增添了几分空灵。
……
雨茹告诉秦子常,她家住在骆驼山脚下的晋家村,父亲曾是村里私塾先生,在她六岁时便因病离世。
晋雨茹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父亲去世后,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哥哥、弟弟、妹妹都还年幼,光靠母亲帮大户人家做些针线活挣的小钱已无法度日。
晋雨茹八岁那年,十岁的哥哥带她去龙门镇,走进一户姓胡的人家里;胡家的男人是赶车的,两匹马拴起一辆四轮马车,整日接送人或搬运货物,因此每天都有一份微薄的收入。
胡家只有一个九岁的儿子,名叫双子,他父母没让他上学堂读书,而是准备先给他订下个童养媳妇,等他们到了年龄,媳妇正式过门后,双子便可子承父业,挑起胡家的生活担子。
晋雨茹和哥哥衣衫褴褛地走进胡家时,双子正在院里滚着一个替换下来的旧车轱辘玩,见他们进来,大声喊道:“妈,妈,快出来,来了两个叫花子。“
双子妈从屋子里出来,端祥着兄妹二人问:“这一天得来好几拨要饭的。”
晋雨茹哥哥说:“我们不是要饭的,我和妹妹从晋家村过来。”
双子妈恍然大悟,用手扶着额头说:“你们是晋先生家的孩子?”
晋雨茹和哥哥点点头,齐声说:“是”。
双子妈摇了摇头说:“你们怎么能穿成这样来,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
晋雨茹抓紧哥哥的手,低声和哥哥说:“我们走吧。”
哥哥失望地看着双子妈说:“那我们就回去了。”
双子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冲兄妹二人招招手说:“先等等,那女孩过来,让我看看。”
晋雨茹拉着哥哥的手没有放开,她怯生生地看着屋前那个精干的女人,嘤嘤地和哥哥说:“哥,咱回家……”
哥哥把雨茹拉到双子妈跟前,双子妈弯下腰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说:“眉眼倒是挺俊,就是脏了些,行了,你们走吧。”
晋雨茹赶紧挣脱哥哥的手,向院门外飞快跑去,哥哥在后面急切地喊叫:“你慢点,等等我。”
双子妈看着两个孩子飞奔而去,绷起脸自言自语道:“姑娘家,这样走路可不好。”
三天后,双子父母赶着马车来到晋家村,他们找到晋雨茹家,给雨茹母亲留下八两银子做订金,并许诺,在雨茹到了十二岁,去他们家之前,每年还会给晋雨茹头绳钱、鞋面钱。
转眼晋雨茹长到了十二岁,胡家择了个日子,去晋家村接雨茹。
母亲和哥哥弟弟们把雨茹和她的公公婆婆送出门,公公驾车,雨茹和婆婆坐在车厢里,雨茹看到母亲低着头抹眼泪,哥哥神采飞扬地向来看热闹的人炫耀:“看,这是我妹妹家的马车,多气派。”两个弟弟则因为抢夺一块胡家给带来的点心,在地上扭打起来。
雨茹说,马车从晋家村出来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从此无依无靠,她忍不住对着婆婆哭喊道:“我要回家……”
婆婆先是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平静地对她说:“对,你是要回家了。”
一路上雨茹都在不停地哭,刚开始,她回头往家的方向望去,那个熟悉的村庄还依稀可见;后来越走越远,越走越陌生,直到再也看不见村庄,于是哭的得更加厉害了。
起初婆婆对雨茹还说些安慰的话,其后便有些不耐烦了,她狠狠地推了一把雨茹不断抽动的肩头说:“哭,哭,就知道哭,悔气!”
到了胡家的第二天,胡家的院子里来了很多人;他们有些人来的早,胡家院门还没开,这些人就跳墙头进来了,他们都是来看双子媳妇的。
婆婆刚打开屋门,他们便涌进屋去;雨茹局促地站在地上,供他们打量,端详;一拨人看够了出去,一拨人又进来继续看,弄得一家人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婆婆送走了一拨,又迎来了一拨,每次都重复着给来人讲述从下订金开始,每年按时送头绳钱,鞋面钱,直到昨天把媳妇接回的经过。
雨茹未来的丈夫—双子,骑在门楼上,像似戏院里的查票员一样,耀武扬威地用目光巡查着每一个进进出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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