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14年深秋的一天,天气比平常冷一些,我开车从鲁家沟镇去往兰州,在途经巉口镇时,我在高中的校门前踩住了制动踏板。我望着熟悉的教学楼和宿舍楼,心里不再平静。七年前,我时常在校园的角角落落走来走去,如今,我已经走出校门七年了。

上高二的时候,我的文化课成绩越来越低了,我便决定报名特长班,我选的体育。我从没有进行过系统地训练,刚进去的时候差点坚持不下来了,但是我咬着牙坚持,我知道我没有退路了。为了能尽快地提升体质,教学楼背后的那座大山就成了每个黄昏我必去的地方,我偷偷地训练。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喜欢上了爬山。

今天路过这里,我生出了再次爬上这座山的冲动,阔别七年,我想找找曾经那种感觉。这样想着,我有点难过,也有点兴奋。

今天是星期天,校门口学生不多,有三个女生围在一家商店的门口说笑,她们穿着蓝红相间的校服,手指不停地捣鼓着手机。我在校的那时候,没有校服,现在看她们穿着校服,有种说不出的美。我很想走进校园去看看,看看与那时候有什么变化没有。但我忍住了,我怕碰到熟悉的老师,以我目前的境况,我没有勇气进去。

我启动了车辆,向前开了二十几米,然后方向右打,拐上了通往大山的乡村道路。路两边是一排排的民房,一棵棵树木在萧瑟的风中落叶纷纷,叶子落在车的挡风玻璃上,又被风卷了去。这些年,我独来独往惯了,从未在乎过时间,现在看到这条七年前常常走过的路,我才意识到,时间它是真实存在的一个实体,虽然看不见它,但是它是厚重的,一层一层的,就像透明的玻璃纸。七年前,我狂妄地从校园走出来;七年后,我怀揣着绝望路过。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心境来到这里,是的,从未。在社会上飘荡了七年,说实话,我越来越迷惘,我不知道真正的人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怎么样才算活着?这种迷失是残酷的。

进村不远,我看见前面的路上有一老一少两个尼姑,手里提着从集市釆购来的莱蔬,她们缓缓地向青岩寺方向走去。我故意放缓车速,想要看看尼姑到底什么模样。时常在电视中见过,现实中很难碰见,虽然以前就知道青岩寺有尼姑,我也时常在这条路上跑来跑去,却没有遇见过,今天我真要好好观察不可。

她们碰见了一个妇女,老些的尼姑放下手中的菜蔬,双手合十作礼,灰色的道袍在风中起舞,飘逸而寂寞;小尼姑有点儿拘谨,双手合十略显稚嫩,鞠躬作礼犹见羞涩,浅浅的笑容宛若云霞夕照。车走近了她们,她们看了一眼车,然后略略往路边移了移,我借着这机会,望了一眼小尼姑的脸。这是一张干净整洁的脸,楚楚动人,让我想起了李白那首诗:“云想衣裳花相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我无法想象,这种美,这种蓬勃的青春,从此不染尘埃,从此晨钟暮鼓,从此囿于枯寂。在车辆超过她们的时候,我特意瞅了一眼小尼姑的那双眼睛。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我不知道如何形容,直觉得无水无云,静如此秋。

我实在想不通,年华似锦的她,怎么决定舍弃这滚滚红尘,走向那极致的永恒的静?是什么力量在召唤她?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邪恶的力量击碎了她星星一样的心呢?或许是我浅薄了,不懂这人世间。我真是罪该万死,猜测她定是遭受了人世间最痛苦的经历,才选择了隐身于野。但愿她是怀着一颗超凡脱俗的心前来面见大慈大悲的菩萨的。

车子东折西拐,我便看不到她们的身影了。村子很静,没有人出没,只有树叶在深灰色的风中不停地飘落,不时敲打着车窗玻璃。我将车停在青岩寺门前的空地上,我走下了车。路面上,水渠里,到处落叶飘零。我抬起头,望着灰色的天空,似是有雪片将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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