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彦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秦朗引出这个话题的意思了。

“您是想告诉我,如果我死了,阿九会活得比您更痛苦。”

“我与少爷是一同长大,虽然比不了正经少爷,其实除了训练也没吃过多少苦,大多时候都是好穿好吃、周围也没有哪个敢苛待。但青峰不一样,以前少爷就说过,说青峰拥有的东西太少,所以对于手里攥着的、也就格外眷恋。”

他一开始没这么觉得,因为青峰看起来就像是养不熟的小豹子,野性强、不易近人,但直到他听了秦棘问青峰、军队对他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了那种心态。

青峰习惯了用保持距离来确保自己不受伤害,但是当他终于接受了对方,无论是秦棘、还是军中之人,他又会过于看重以至于完全放弃对自己的保护,就像当年他能说出背负每一个没法保护的生命时,又像秦棘死后他不眠不休、以同归于尽的姿态偷袭敌军大营。

在得知青峰被贬罪奴后,秦朗一度认为他大概活不下去,一是因为罪奴低贱的身份,二则是被剥夺了军队这个唯一的栖身之所,他就失去了生命的意义。若是旁人、可能会去寻找新的方向和目标,但青峰在这方面太过被动和胆怯,绝不会主动去找寻。

幸好,有人主动找到了青峰。

“我明白的,”齐子彦虽然觉得这是他和阿九的私事,但也体谅秦朗对阿九如长辈的关切,“阿九和我说过,所以我才留在京城休养了。虽然没法保证什么,但我希望的,是让阿九能够开心地、自由地活着。”

他们的路还长,若是某一日真的到了尽头,他也会给阿九选择的自由。

“只要你知道,就够了,”秦朗摇摇头,“其实活下来也不是没有好事,起码我能看到如今的你们。不过也够了,我的职责总算是结束了。”

“替我和少爷告诉青峰一句,他做得很好。”

两人再没什么可说的,齐子彦也就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头。

“您当时选这个院子,是因为寺院的钟鸣吧,你信佛吗?”

如果秦朗信佛,齐子彦也愿意在他身后替他供上一盏灯。

“不信,”秦朗大笑了两声,“从来没信过,若是为此受罚倒也甘愿。”

齐子彦于是告辞转身,回程的路上却忍不住琢磨秦朗的话。

明明没信过,为何要提起受罚?

想到秦棘、想到秦朗不为身体苦痛而影响的笑容,他似乎明白了一些。

不信,是因为自己无所求,但甘愿受罚,是到了最后、还想再见的念想,倒是希望魂灵真的存在罢了。

看来秦朗这一辈子,都是系在秦棘身上的,无论生死。

又过去七八日,秦朗已经难以起身了。他倒也不着急,就干脆躺在榻上等待,无聊之余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青峰倒是找到个好归宿,那齐子彦、确实是个可以托付的人,看来真是福祸相依啊。”

“不过虽然人聪明,但还是不熟、还问我是不是因为罪恶感在自我惩罚,”秦朗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好久才平息,声音弱了些、带着喘,“你说得对,我老是不说话、就显得像是个老实的好人一样,没人能看穿我恶劣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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