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卫国怀着复杂的心情踏上了前往泡桐屯子的路。

已经好几年没有回过这里了,一路上,熟悉又陌生的风景不断在眼前掠过。

记忆中的泡桐屯子仿佛被时光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纱,如今再次走近,竟让他生出一种别样的新奇之感。

当他的脚步终于踏入泡桐屯子,那熟悉的屋舍、街道一一映入眼帘。

曾经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有儿时的欢乐,有成长的烦恼,也有与父亲之间那复杂而纠结的情感。

卫国先去看了看许大个子的老房子。那里此时虽然已经破旧,但院子里没有一根杂草,显然,不知道被谁细心地打扫过。

卫国在许大个子门前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虽然一直没有回来过,却早就听说了许府的情况,也知道自己的家有了新的大门。

离着家门越来越近了,卫国心中既期待又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见到母亲稳儿时,该如何开口,又该如何面对这个被父亲之事深深困扰的家。

终于,卫国站在了家门口。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稳儿正和几个孩子一起包着饺子。听到门响,稳儿抬起头,看到卫国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慰。

卫国看着母亲,嘴唇动了动,过了许久,卫国才艰难地开口道:“娘,我……我回来了。”

卫国以为,母亲会责怪自己,“过年为什么不回来看看?你爹都死了,你为什么都不肯见他一面?”

卫国等着这“暴风雨”的来临。

可是稳儿只微微点头,眼中泛起泪光,说出口的话竟然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卫国所有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稳儿将李思泡和李思桐拉到卫国面前,道:“卫国,来见见,这是你舅舅家的两个儿子,”又转身对这兄弟俩说道:“思泡、思桐,这是你们的大哥,许卫国!”

卫国一愣,他好像没听说过舅舅成亲呀,哪来这么大的儿子?

不过,此时也不好问,见这两兄弟都给自己行礼,便拍了拍他们各自的肩膀,答应了一声:“哎!”

卫国又看见卫民和常月、常亮都在,便问道:“你们三个怎么没去学校?”

一家人都沉默了。

卫国有些明白了,他终于绷不住了,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娘,这些日子,我心里一直很乱。我爹的事情,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稳儿微微叹了口气,她明白,她懂!

沉默了一会儿,稳儿眼神坚定地看着卫国说:“卫国,你爹他不是坏人。这么多年,他做的那些事,总有一天大家都会明白的。”

卫国看了看母亲,突然问道:“娘,您听说过刘建明这个人吗?”

稳儿想了想,道:“刘建明?记得你爹曾经提起过,他有个同窗叫刘建明。你怎么想起他来了?”

卫国道:“省里听说了锦县的旱情,专门派来一个叫刘建明的专员,此时,正在簸萁口勘察呢!”

“簸萁口?!”

稳儿念叨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屋里的几人全都奇怪地看着稳儿,不知道她在找什么。

终于,稳儿找到了一张被许荣斌小心珍藏的图纸。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捧着图纸,来到卫国面前,道:“你爹临终前,一直叮嘱我,要将这份图纸交给前来勘察簸萁口的人。”

卫国打开那图纸看了看,上面写着“锦县工事布防图”几个字。但他也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李思泡道:“大姑,既然我姑父特别嘱咐您,一定要将这份图纸交给勘察簸萁口的人,一定是与什么大事有关的。

今天刚好有专员前来勘察,就去将这份图纸交给他吧!”

“对!”几个孩子也赞成。

卫国也道:“娘,去吧,我陪着您!”

稳儿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图纸郑重地又交回到卫国手里,道:“孩子,你爹还说过,他让你亲手将这份图纸交出去!”

“真的吗?娘!”卫国的眼里噙了泪,我没想到,父亲在临终前,还想着自己。

稳儿点了点头,道:“真的。你爹看到你回到了锦县时,非常欣慰!”

众人聚集在簸萁口,仍是一筹莫展。

卫国手捧图纸来到众人面前,他挺直了脊梁,眼神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缓缓地展开图纸,声音虽不大却充满力量地说道:“这是我爹许荣斌留下的‘锦县工事布防图’。他临终前说,让我交给前来勘察簸萁口的人。”

有人愤怒地叫了起来,“你们看,这是许荣斌递交的认罪书!”

“就是这份图纸,害了多少锦县百姓呀!”有人甚至有些哽咽。

刘建明接过那份图纸,与任敏一一起,仔细端详起来。

两人时而点头表示认可,时而又微微皱眉陷入沉思,仿佛在脑海中快速构建着图纸所描绘的结构。

许多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好奇的望着他们。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

刘建明和任敏一研究了一会儿,派人将邱高远老先生叫来。

邱高远缓缓走上前来,他粗糙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伸向图纸。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敬畏,目光中透露出岁月沉淀下来的睿智。

他凝视着图纸,仿佛在与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对话。他轻轻叹了口气,微微颔首,那是对这份图纸所蕴含的精湛技艺与创新设计的无声赞叹。

良久,邱高远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大声说道:“这哪里是什么布防图呀,这分明就是锦县的灌溉图啊!”

邱高远将图纸重新展示给刘建明和任敏一,道:“看,从这里打开一个缺口,再在那里挖一条沟,和那里的战壕连起来……”

接下来,任敏一赶紧命人按照邱高远的指挥去做。

缺口打通后,簸萁口的积水潺潺流淌。

任敏一又命人将运河河道的大坝打开,河水便缓缓经过那一道道的“战壕”,流到锦县的每一个田间地头。

清澈的水流滋润着干涸的土地,仿佛给大地注入了新的生命。锦县的旱情终于得到了解决。

刘建明握着许卫国的手,道:“孩子,我们去看看你爹吧!”

一行人向着许荣斌的墓地走去。

此时,稳儿和几个孩子,正将热腾腾的饺子放在许荣斌坟前的泡桐树下,道:“荣斌,为妻的知道你最爱吃这泡桐花馅的饺子,特地包了一些给你送来。”

漫山遍野的泡桐花都已经开放,犹如一只只小小的号角悬挂在树上。

刘建明、任敏一、许卫国等人都来到了许荣斌的坟上。他们静静地站在稳儿的身后。

刘建明摘下墨镜,眼神中满是感慨。他缓缓说道:“许荣斌哪里是什么汉奸呀,他早在 1921 年时,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微风轻轻拂过,泡桐花绚烂绽放,那淡紫色的花朵如同一串串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阵阵清香飘出好远好远……

这正是:

岁月沧桑忆往昔,荣斌故事永留迹。

冤屈终散真相显,锦县大地焕生机。

忠魂不朽传千古,信念如磐永不移。

功过是非后人鉴,泡桐花开映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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