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和煦的风吹散清晨的白雾时,背脊挺直的少年郎身上像是凝结了一层浅浅的霜。清冷如玉,显露出了一分凌厉的锋芒。

少年静默着,在看见不远处的来人时,变得畏首畏尾,胆小如鼠。

“七弟。”

轩辕容一身墨色的衣袍,仅仅只有袖口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却掩不住那温润如流水,朗朗如清风的气质。

轩辕兰辞捏紧了指间,神情微顿。

大皇子轩辕容,德才兼备,相貌又是一等一的出众。据说,是皇城里无数女郎的梦中情人。甚至,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皇子。

“见过大殿下。”

“你我既是兄弟,唤我一声皇兄即可,不必如此多礼。”

“是,皇兄。”

“我听宫人说,七弟已经在这儿守了一天一夜,若是你母妃在世,想必也会心疼的。逝者已逝,七弟当要节哀。”

“多谢皇兄关怀。”

他莫名有些站立不安,坐在他肩头的叶姑娘,似乎一直在看着皇兄。细密酸麻的感觉啃食着心脏,他不禁佝偻着身子,轻咳了两声。

晦暗的心思如野草一般疯长,摇摇晃晃,割裂着他的神经。

不要看他。

不要看他!

为什么要看他!

看我,看我,就好了。

白如玉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透着浅浅的红,他不禁有些狼狈的咬了咬唇:“皇兄,我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寝宫了,还望皇兄见谅。”

轩辕容微微颔首,这个七弟倒是有些意思。对他避如蛇蝎,仿佛他要抢走他什么心爱的东西一样。

他有什么可抢走的呢。

真是让人好奇。

外面的冷风,让轩辕兰辞冷静不少。

微凉的指间蜷缩了一会儿,又舒展开来。抿了抿唇,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嫉妒和幽怨:“叶姑娘,皇兄是所有皇子中最为优秀的,我若是有他一半便好了。”

如果,他的出身没有这么肮脏,该有多好。连沐浴月光,都怕被灼伤。

何况,是接近那耀眼的太阳。

她蹙了蹙眉,这人当真是个小孩子。

——树大招风,在皇家未必是一件好事。

轩辕兰辞垂下眼睫,心里难掩失落,叶姑娘她没有否认皇兄的优秀。

大皇兄,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他和皇兄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如果,皇兄消失就好了。

“叶姑娘,喜欢像皇兄那般的人么。”

心跳骤冷,明知道不该问,明知道怕听到肯定答案,但他却还是想听她说。

少年的眸光透着半分无辜和纯真,只是,多少不太和谐的笑容,让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病态。

她沉顿片刻,复才回了一句。

——别轻易说喜欢这两个字,会显得不值钱。

她努力走到当下的每一步,都是名为现实的网将她紧紧包裹着,像她这样的人,是最为不配说喜欢的。

她已经很反感这两个字了。

无论是谁提起。

“嗯。”

轩辕兰辞惨白的笑了笑,是的,他的喜欢对叶姑娘来说,恐怕是不值钱的。

心脏,莫名有些抽痛。

他好像喜欢上了一阵风,但风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月上树梢,安静的寝宫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的吵闹。

她歪了歪头,头发湿漉漉的少年坐在桌畔,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又是闹哪般脾气?

她飘出了窗外,没有闲情逸致管理少年的情绪。

万家灯火的街道,透露着一丝久远的熟悉。

茶楼里传来了说书人的声音,她走了进去,靠着一根柱子,后世之人添油加醋的说着一些江湖风月,皇朝秘闻,倒也别有一番乐趣。

只是听着听着,好像就有些不对味儿了。

“咱们细数南诏太后一生背后的男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可惜,可惜,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确实如此。”

“南诏太后的画像,被奉为国之瑰宝也不为过。小生有幸,在璇机阁瞧见过一眼。当真是风华绝代,倾世绝伦。那个什么天下第一美人,比起南诏太后可差远了。”

“要我说,南诏太后一生最爱的人,定是魔教教主楚云衍。因为不忍心让他死在别人手里,只好亲手解决他。”

“在下认为还是青梅竹马的兄长陆泽才是南诏太后的一生所爱。”

“错了错了,是萧羽翎才对。别忘了,只有他见到了南诏太后的最后一面。”

“我这儿有野史记载,南诏太后的面首丹青将军才是太后最为宠幸的人。”

“有没有可能,南诏太后的挚爱是南宫修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好冷,我怎么感觉阴风阵阵的,回家了,回家了。”

她蹙着眉头,野史风月很有趣,但前提是主角不能是她。

瞧那细皮嫩肉的说书人,她应该给他托个梦,好好理论理论。

哼着小曲归家的林起美滋滋的数着碎银子,每次讲起南诏太后这段,打赏都要多一些。

夜晚,静得有些发慌。

莫名有些如芒在背,他猛地一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并无他人。

不禁加快了脚步,捂紧自己的钱袋子。

天子脚下,杀人越货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只是大多数没有闹大而已。

到家后,关好门窗,他才安心的躺下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仙女。

那是一种难言的美丽。

浩瀚无垠的星空在此刻都显得渺小,星辉点缀了她的裙摆,她的眸光如梦似幻。她仿佛从炽热的阳光中走出来,带着无与伦比的光芒,耀眼到不可思议。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仙女。

他想想,神色顿时一惊。

怎么有点像南诏太后的画像。

他好像做梦了,梦境中的南诏太后,比画像中的更美了。

下意识的坐直身子,不会是今天他说错什么话了吧。以前这么说的时候,也没见南诏太后来梦中找他呀。

“你知道我是谁?”

她随意的抽取一本他书柜里的书,是一本正儿八经的史记,上面还做了很多和野史对比的批注。这人,在这方面,倒还挺用心刻苦。

“小,小生知道。”

林起红了红脸,他现在才明白,美人不是生在有幸的朝代,而是那个朝代,因为她才有幸,因为她,才叫盛世。

她略弯唇角:“对死人胡乱编排,不怕被梦中割舌头么?”

“不是胡乱编排的,这是南诏一个叫楚楚动人的文人写的话本。”

楚楚动人?

“据传言,这个楚楚动人其实就是南诏皇帝轩辕烬的皇后韩楚楚。”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将书柜里的书倒腾出来:“这些,这些,都是楚楚动人写的。”

跟他,可没有关系啊。

她无奈一笑,写得倒挺多。

“不介意,我看一下吧。”

他连忙摆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就算是个梦,他也希望这个梦长一些。

长发及腰的仙女,坐在简陋的桌子边看书,连那桌子都显得贵气了。他按了按扑通扑通的心脏,实在忍不住要悄悄瞄上好几眼。

对于完美的标准,一千个人,有一千个标准。但她,就是完美。

无须被定义,无须被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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