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起的沙尘和残雪如同厚重的帷幕,瞬间遮蔽了战场,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混沌。

双方士兵在这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中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并不是试图在混沌中寻找目标,而是确保自己能跟同袍靠拢在一起。

“保持阵型,不得擅动!”明军基层小旗官和总旗官的声音透过风沙,都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战场上遭遇狂风沙尘这种事情,虽然很罕见,但也不是绝对见不到,再加上现在是初春,刮大风更是寻常。

而且这种情况,其实对于明军是更有利的。

因为明军里很多战士,都参加过出塞战斗,漠北漫天风沙时有发生,当然,行军的时候遭遇比较多。

因此明军在这种环境下,保持了比高丽军更多的冷静和更稳定的秩序。

高丽军那边,李成桂也是眉头紧锁,这样的天气变化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迅速下令各部队收缩阵型,以防被明军趁机突袭。

当然,这种命令能够传达多少,很难说。

在眼下的这个情况,更多的是依靠基层的组织能力。

风沙中,双方士兵依靠着微弱的视线和听觉,艰难地维持着阵形。

明军的火铳手们虽然无法再进行有效射击,但他们都上了铳刀,此刻紧握着手中的武器,随时准备近身搏斗。

很可惜,因为需要手搓,所以新式火铳的产量始终是有限的,而且优先供应的是京城上十二卫,以及需要出海作战的明军,所以这些北部边军,只有一小部分换装了新式火铳,绝大多数,用的还是老式的火铳。

不过,即便仅仅是一小部分的新式火铳,在这场大战中,都发挥了相当关键的作用。

从两翼的阵型来看,明军火铳方阵的大规模集中使用,很好地抵消了对面步兵的人数优势,即便火力密度没那么大,但也依旧起到了战场收割机的效果,每当明军的火铳炒豆子一般的声音响起,对面的高丽军都要大片大片的倒下。

就在这时,风沙中隐约传来低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燕山左卫的骑兵,利用这突如其来的风暴作为掩护,绕路了一大圈,悄然接近高丽军中军在右翼的位置。

“冲锋!”朱棣的声音在风沙中响起,虽不响亮,却充满了果敢。

燕山左卫的骑兵仿佛从地府中冲出的恶鬼,瞬间冲破了高丽军的防线,他们手中的长矛和弯刀在风暴中划出一道道血影。

高丽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阵脚大乱,许多士兵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散。

因为离得不远,所以李成桂见状,心中亦是大骇,急忙调集更多兵力试图阻止这股铁流。

“之兰,你去拦住他们。”

“是!”

李之兰提枪上马,战败归来的他,早就已经心中满是愤懑,憋着一股劲儿要证明自己,如今见到朱棣的王旗,更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只是,谁能想得到,朱棣这么果断,这么敢赌?

要知道,这么冲,一旦被高丽军再次合围,那他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而朱棣能够执行这种高难度战术,同时也仰赖于他麾下那支身经百战的精锐骑兵。

嗯,靖难之役里,这种夸张操作多的是.只能说,朱棣这个人生来就是个战神。

然而,风暴中的战斗远比想象中更为残酷,以及混乱。

双方士兵在视线受限的情况下,只能依靠本能和训练留下的准则进行搏斗,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鲜血的飞溅和生命的消逝。

在侧翼,高丽骑兵在战场上不断倒下,燕山左卫的骑兵也不断有人落马。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使得双方都损失惨重。

光是在试图斩将夺旗的路上,燕山左卫就损失了五百余名士卒,其中包括被缠住出不来的,也包括掉队的。

毕竟,在这种能见度下,摆脱敌人的同时组织军队进行远距离机动,还是太夸张了。

而之前与他们对垒的高丽骑兵则折损了一千多人,战场上已经堆积起了尸体,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这样恐怖的天气,使得双方骑兵都有了惧意。

高丽骑兵畏惧天气,而燕山左卫害怕这种不可控制的因素他们不是机器人,越往里深入,回不来的概率就越大。

而且,现在速度还在,倒还好说,可一旦他们的速度慢下来,那就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朱棣的嘴唇抿得很紧,一言不发,他浑身染血,如同从炼狱中走出来的修罗,英挺的面容布满了寒霜,黑漆漆的眸子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似乎早已忘记了伤口的疼痛,他手中的长矛在风沙中呼啸,所到之处尽是鲜血喷溅。

风沙愈演愈烈,天昏地暗,视线模糊。

朱棣挥舞着长枪,带着燕山左卫的骑兵纵横驰骋,他杀红了眼睛,根本不管身上的双层扎甲插了多少箭矢,哪怕已经跟个刺猬似的,还是不顾一切地朝着敌军发动了冲锋。

在视线稍微恢复的那一瞬间,率领骑军的李之兰在风中看着朱棣冲锋,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厉声喊道:“拦住他,别让他跑掉了!”

燕山骑兵的士兵奋力抵抗,然而高丽军的士兵实在太多了,即使燕山左卫拼死抵抗,却依旧无济于事。

朱棣的身上插满了箭矢,身体看上去都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摔倒,就在此时,一支锋利的狼牙箭呼啸而至,直奔朱棣的眼眸而来!

看到这一幕的燕山左卫的军官们大吃一惊,纷纷拔刀想救,但是距离太远,而且这支箭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

就在众人担忧的时候,朱棣却忽然侧头,竟是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殿下!”燕山左卫的将领齐声高喊,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居然会有如此一支致命的箭矢射向燕王,幸好燕王福大命大,才躲过了必死的危局。

李之兰在马背上放下铁胎弓,冷漠地观察着这一幕,嘴角浮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他举起右臂,指挥军队继续攻击燕山左卫。

就在这时,风沙中又冒出了一支骑兵,他们的速度极快,正朝高丽军的阵营飞奔而来,马上的骑士全身披挂精良的盔甲、骑兵腰间佩戴的横刀也泛着森森的冷光。

朱棣和他的部将们并不知道援军的存在,他们只知道自己已是孤立无援,陷入了绝境。

朱棣咬牙坚持,他手中的长枪在敌人中间不停穿梭,他的眼睛里满是杀气,一旦遇到敌军,便毫不犹豫地挥起长枪,周围到处都是敌人的尸体,鲜血汇成小溪缓缓地流淌。

燕山左卫的士兵们看见朱棣的勇猛表现,士气也变得更加旺盛,他们呐喊着,跟随着燕王冲杀。

而在风沙中,那支突如其来的援军如同神兵天降,他们的出现瞬间打破了战场的僵局。

领头的将领身披银甲,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正是徐达之子徐辉祖,他率领着精锐铁骑,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高丽军的阵列,所到之处,高丽士兵纷纷溃散,士气更是一落千丈。

“援军已到,随我冲锋!”徐辉祖的声音在风暴中回荡,清晰而鼓舞人心。

在一个个狭小战团里的燕山左卫的将士们闻讯,士气大振,他们与援军汇合成了一股,向高丽军发起了更为猛烈的攻势。

双方再次陷入激战,但形势已悄然改变,明军在援军的加入下,逐渐占据了上风,李成桂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很清楚.必须要在右翼加码,才能阻挡这两支明军骑兵了。

而随着风沙渐渐散去,战场重新恢复了清晰的视野,双方步兵大阵的对峙显得更为紧张。

所有填线的步兵,在这十余里长的战线上,都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满是血污与尘土的大地上。

很快,明军步兵方阵,就在蓝玉的指挥调度下,重新从混乱的阵型中恢复了过来,从高空中看去,排列得整整齐齐,犹如铜墙铁壁,盾牌手在外,长矛兵在内,弓箭手则站在阵后。

“稳住阵脚,准备反击!”

明军的弓箭手开始还击,箭矢划破空气,精准地射向高丽军阵中,双方展开了激烈的箭雨对决。

随着距离的拉近,双方步兵大阵短兵相接的时刻再次来临。

明军长矛兵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如潮水般向前推进,他们的长矛闪烁着寒光,直指高丽军,双方的人数有差距,但差距不算特别大,再加上明军火器犀利,所以战线很快又黏在了一起,战况相当惨烈。

高丽军的损失非常严重,他们的阵型越来越混乱,而明军的攻势依旧凶猛。

而明军的火炮,之前因为无法确定具体的位置,唯恐误伤到友军,所以并没有开火,此时,大炮也开始重新发言了。

高丽军的阵列中爆炸声响起,一团团巨大的火焰腾地升起,伴随着刺鼻的硝烟味,浓郁的黑烟笼罩着战场。

只见一个高丽将军模样的家伙被开花弹炸伤,从马背上摔倒,他的脑袋几乎被轰碎,肠子、内脏撒得漫天都是。

同样的场景,在不断地上演着。

而李成桂看到明军阵型坚固,心里有些焦虑起来。

他催促手下将领加强最要紧的正面的攻势,企图突破明军的防线。

然而,明军将士的表现远比高丽骑兵想象得更加顽强。

此时,明军的小旗官樊疯子,挥舞着长刀,一边呐喊一边冲向了高丽步兵,他眼睛通红,仿佛是一头愤怒的野兽,他的眼里除了敌人之外什么东西都瞧不见,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只想杀光眼前所有的敌人。

高丽军的指挥官见敌军向己方杀来,毫不犹豫,派出了两队轻甲兵迎战,两支步兵撞在了一起,高丽军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然而他们的实际情况和预想的截然相反,高丽兵被樊疯子当头砍翻一个,剩下的士兵慌忙闪躲。

樊疯子见状,更加兴奋,挥舞着长刀大喊:“给老子砍死他们,砍死他们!”

樊疯子在高丽军阵里来去穿插,溢甲很快就染红了,不过他却装若无觉一般。

一名高丽步兵从后面偷偷摸摸地冲到樊疯子后面,举刀准备砍死樊疯子。

然而,樊疯子回过头去,瞪着仇恨的双眼盯住了敌人,这名高丽军被樊疯子的眼神吓到了,脚步停滞了片刻,就在这时,樊疯子的长刀横扫,刀锋已经递到了他的喉咙前,他只觉得咽喉一凉,低头看去,发现长刀已经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哈哈,痛快啊,真他妈的痛快!”樊疯子狂笑着,一边喊叫一边挥刀劈杀。

他的吼叫声很快就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众高丽士兵纷纷向这边看来,一拥而上,想要杀了樊疯子,然而樊疯子根本无惧,依旧疯狂地挥刀砍杀。

“兄弟们,随我杀啊!”樊疯子振臂高呼,挥刀朝高丽军发起了冲锋。

他的袍泽们也嗷嗷叫着紧跟在他的后面,朝高丽军扑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候,被加强了的右翼,也暂时击退了明军的进攻。

李之兰率领骑兵暂时撤了回来休整,在混乱的战场上,见己军遭遇重挫,当即调转马头,准备顺手宰了这个勇猛的出头鸟。

李之兰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樊疯子身上,他那染满鲜血的身影在战场上犹如一抹猩红的旗帜,格外显眼。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提枪策马,直奔樊疯子而去,意图在这混乱之中,亲手斩下这员明军猛将的首级,以振高丽军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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