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觉得有些奇怪,莫非叶明煜不在?可就算叶明煜不在,叶府的小厮也总该留在府里,总不能硕大一个府邸一个人都没有。姜梨想着是不是叶明煜在府里练剑什么的,没有听到,自己上前几步,刚想要再敲门,忽然间,她的目光顿住了。

姜梨闻言,并没有因为司徒九月的回答而生出不满。她知道姬蘅不告诉她并非是不信任她,正因为是姬蘅太过看重她,才希望她不要被连累。

从叶府大门口,门缝之间,逸出了一丝红色,这红色实在是很细很细,加之天气太冷,血色在门前就凝固住了,若不凝神认真去看,几乎会以为是人的错觉。

“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他没有告诉我。也许他告诉了陆玑和孔六,但他们也不会告诉你,因为他们现在也不在国公府,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只知道姬蘅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很危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姜梨的目光凝固,司徒九月也察觉到不对,上前一看,眉头一皱,二话不说就推门而入。

姜梨的心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姬老将军既然拿走了剑,可见是自己离开的。为何要拿剑,寻常人第一个想法,大约就是复仇。可姬老将军已经年迈,何以如此。姜梨就道:“九月姑娘,你知道姬蘅这次离开燕京城,究竟是去做什么事?陆大人和孔大人不在吗?或许闻人公子也能知道一些。”

“哐当”一声。

“不是。”司徒九月道:“他拿走了书房里的剑。”

甫一推开,一股夹杂着浓重血腥气的风扑面而来。离门口不远的地方,那个看见姜梨总是笑脸先迎的小厮倒在血泊中,一只手朝门口伸着,仿佛想要拉开门,然后,他的生命就被永远定格在这里了。

姜梨心中一紧:“是被人……”

桐儿尖叫一声,姜梨心慌意乱,提起裙子就往里面跑,一路上,横七竖八的都是叶家的小厮和护卫。这些人都是被一刀毙命,伤口从胸口前穿到后背,格外凄惨。姜梨忍不住道:“舅舅!薛先生!阿昭!叶表哥!海棠!”

“是。”司徒九月道:“姬蘅离开燕京的第二天,姬老将军不见了。孔六和陆玑派人去找,到现在也没有下落。”

司徒九月紧随其后,可并未听到人的回答声,姜梨惊得眼泪都要落了下来,几乎快要昏厥。叶明煜和叶世杰拿她当亲人对待,自不必说,薛昭和薛怀远,他们一家人刚刚团聚,难道又遭此厄运,上天难道在戏耍他们不成?

“九月姑娘。”姜梨道,司徒九月常年都住在国公府,因为国公府的花圃里,有她炼药的材料,她问:“你刚刚说,姬老将军失踪了?”

姜梨快要疯了,她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亲人的尸体,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接着,她听到了司徒九月叫了一声:“薛昭!”

姜梨转过头,司徒九月从后面走出来。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竹编的筐子,似乎要去花圃里采花。到了冬日,她也穿了狼皮袄裙,依然是黑褐色,鹿皮靴,腰间绑着梅花刺,分明是娇美灵动的眉眼,却打扮得生人勿近。

姜梨心中一跳,什么都没想就跑了过去,便见司徒九月呆呆地站在院子里,院子里一片狼藉,几个护卫的尸体倒在地上,薛昭的轮椅侧翻在地,一条鞭子断了半截,在雪地里埋着。

那小厮摇了摇头,正要回答,姜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失踪了。”

司徒九月将那鞭子捡起来,手有些发抖。

姜梨这么想着,就找了一个书房门口的小厮,问道:“姬老将军此刻在府里么?”

整个叶府里里外外都找遍了,没有他们的身影。其余的人无一生还,仿佛一片地狱。

姜梨走了进去,她都不必人引路,走到了姬蘅的院子外面,果然,院子里外没有姬蘅的身影,也没有文纪和赵轲的身影——他果然还没回京。

“姑娘,怎么办?咱们还是先报官吧,在这里不安全,万一那些歹人还没走,伤害姑娘怎么办?”白雪有些害怕。

国公府门前的灯笼,一如既往的华丽鲜艳,府门口的小厮看见姜梨过来,脸上登时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这还是被赐婚后,姜梨第一次登门国公府,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姜梨未来会是国公夫人。这个府里已经许多年没有女主子了,多了一个,便是稀奇都要多看些。

姜梨从司徒九月手里接过鞭子,没看到薛昭他们的尸体,她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也能够去想清楚一些东西。她摇了摇头,“那些歹人不在这里。”

街道上,到处都是嬉闹的顽童,冬日里最高兴的大约是孩子了,可以在雪地里打滚儿。红彤彤的糖葫芦在白雪之中,衬得格外鲜艳。

司徒九月和两个丫鬟看着他。

姜梨乘坐马车,和桐儿白雪一道去了国公府。

“叶家所有的下人都死了,舅舅和表哥不知所踪,若是仇家所为,何必带上薛先生和薛昭,还有海棠也是下人。这些人,分明都和我关系密切。背后之人怕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是冲着我来的。”

桐儿和白雪不明白,以为姜梨是有事要去找姬蘅。如今姜梨和姬蘅是陛下亲口赐的婚,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燕京城不像前朝,嫁人之前的姑娘是不能见夫君的,所以姜梨这么做无可厚非。姜老夫人得知了,也没说什么,只让姜梨早去早回。

司徒九月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去国公府吧。”姜梨道。

“他们没有杀害薛先生舅舅他们,因为这里没有他们的尸体,若是他们死了,大可以摆在这里,可见目的并不是杀人,而是为了带走他们藏起来,威胁我。”

姜梨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主动去国公府一次,至少姬老将军还在,可以问问姬老将军,再不济,或许司徒九月或是闻人遥,陆玑也能知道一星半点。

“威胁姑娘?”桐儿问:“威胁姑娘什么,要姑娘替他们办什么事么?”

这件事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要,而且一连十几日过去了,赵轲没有出现在姜府,也没有任何姬蘅的消息。

姜梨道:“九月姑娘,你先过来一下。”

姬蘅不告诉姜梨,要么是实在不值一提,要么便是此事事关重大,不愿意姜梨多担心。虽然可能对于姬蘅来说,世上大多数事情对他来说都是不值一提,但这一回,姜梨却从赵轲的神色上敏感地察觉出和往日的不同。

司徒九月和姜梨走到了一边,皱眉看向姜梨:“你想到了什么?”

姜梨望着天边,心中浮起一阵担忧。到了冬日,姜家的花圃里没什么花了,连花匠都不在。姜梨却知道,赵轲是随姬蘅办一件事去了。这件事姜梨也不知道是什么,姬蘅离开燕京城的时候也没告诉姜梨,反倒是赵轲离开姜府的时候提醒了姜梨一下,示意这些日子不在姜府,姜梨自己多注意安全。

“有人要对付姜家,不必从我入手,我对姜家来说并没有太大作用,要用我来威胁我父亲做什么,我父亲也绝不会妥协。所以我想,可能不是姜家的问题,而是……”

“天儿可太冷了。”桐儿一早起来就在院子里扫雪。放在院子里的铁桶一夜之间便成了个冰疙瘩,竖在院子中间。

“你说姬蘅?”司徒九月立刻道。

姜梨站在院子里,房檐上倒挂着晶莹的冰凌,仿佛深宫里美人寝殿里的珠帘,一早起来,雪还未停,姜梨披着雪白的披风,几乎要和雪色融为一体。

姜梨点了点头,“你既然说姬蘅是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可能对对方来说也是如此,我想他们的目的是用叶府人的性命来威胁我,再由我来威胁姬蘅。”

天上飞着的雪花,从盐粒变成了鹅毛大雪。街头到巷尾,一夜之间覆满了厚厚的积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天地间变成了银白色。偶尔哪家的黄狗没有拴紧,从雪地上跑过,就留下一道深深的梅花状脚印。

“你……要怎么做?”司徒九月迟疑地问。

燕京终于到了隆冬。

姜梨道:“我想,他们很快就会传信与我告诉我怎么做,见机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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