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煜点头:“是啊,对不住,刚才一时高兴,忘记了告诉老爷子。”
到底是父女,在薛怀远面前,她又不会极力掩饰,甚至于希望薛怀远发现自己的不同,于是漏出的马脚愈来愈多。父亲是个聪明人,只怕这一回,是真正起了疑心。
“叶老爷,”薛怀远道:“我刚刚听说,姜姑娘回到姜家了。”
她应当想法子尽量早些与父亲坦白。
叶世杰得了消息,也是很高兴,虽然不曾表露,但极快地令人备好马车。正要出门的时候,薛怀远赶了过来,他这些日子气色好了不少。似乎从永宁公主和沈玉容被处刑,薛芳菲和薛昭二人案子的真凶大白于天下之后,薛怀远就卸下了一件重负。他每日去薛昭的墓前说说话,教教叶世杰一点为官之道,渐渐地,也有了一些薛县丞,或者说薛凌云的影子。
国公府里,姬蘅的归府,似乎就没有姜梨那么引人注意了。这是自然,他经常出城办事,有时候隔个十天半月都不回来,连姬老将军都习以为常,自然算不得什么。
而眼下终于得了姜梨的消息,终于可以结束这样的焦虑,叶明煜如何能不高兴。立刻就让人去叫叶世杰过来,整理好衣裳就准备出门去见姜梨了。
倒是屋檐下鸟笼里挂着的那只八哥,看见姬蘅回来,热情地欢迎道:“美人!美人!”
但他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整日就只能坐在院子里心急如焚,连花楼都不想去逛了,听闻火气大的时候,连花楼里相好的姑娘都骂了几句,惹了人家不开心。
这八哥看上去像个好色胚子,也亏得姬蘅对它格外宽容,没有一把捏死它。这更助长了它嚣张的气焰,仿佛背后有人撑腰似的,院子里的下人都被他啄了个遍,上次还把赵轲盘子里的肉给叼走了。
可后来黄州又突然开始打仗,成王的兵马就在黄州城外,听闻黄州城内也不太平,有人在里面烧杀抢掠,叶明煜就更担心了。
大家还不敢动它。
叶明煜一听,就要找人去接姜梨,谁知道被姜元柏阻拦了下来,说是姜梨自己的主意。叶明煜一开始还不信,姜元柏把姜梨的信拿出来,让叶明煜亲自看,叶明煜这才罢休。
八哥的嗓门大,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自然也包括了司徒九月,说起来,这八哥大约是个欺软怕硬的角色,对于司徒九月,它是决计不敢放肆的,连靠近都不敢,离她远远地,大约也晓得司徒九月也是个狠角色,一个不耐烦,扔把毒烟,它的小命就不保了。因此八哥在国公府里怼天怼地,对姬蘅溜须逢迎,对司徒九月敬而远之。
他可是高兴坏了!从姜梨消被人掳走这二十几日里,燕京城里先是刘太妃被赐死,成王逃逸,后来黄州出事。叶明煜一开始得了姜梨失踪的消息,让自己江湖上的朋友四处帮忙找姜梨的下落,结果一无所获。过了几日后,谁知道姜家突然来了一封信,说是姜梨已经找到了,正在黄州。
司徒九月正在花圃里摘花,这里的花长得极快,也需要人侍弄,司徒九月隔三差五会摘一些植物炼药,倒是比自己费心去寻材料要简单许多。
“阿梨?”叶明煜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扯过小厮手里的帖子,看清楚,果真是姜梨下的帖子,先是愣了一愣,随即狂喜道:“阿梨回来了!”
闻人遥拉着林尧过来得时候,还得意洋洋地给司徒九月看,道:“这是我的小徒弟,林尧。来,小徒弟,这个是司徒姐姐。”
“不是姜首辅,是表小姐,表小姐的帖子!”小厮解释。
司徒九月只是瞥了一眼林尧,林尧就吓得一哆嗦,躲在了闻人遥身后。司徒九月道:“和你一样,胆小鬼。”
叶明煜眉头一皱:“姜家送的帖子,有什么好看的!姜元柏打什么主意,不接!”
“是你太凶悍,吓着孩子了。”闻人遥拉起林尧往外走:“小尧,我们走,别管这个凶姐姐。你记住了,这个花圃里的花都是有毒的,你平日里千万要离得远一些。除了刚才那个毒姐姐,大家都不会轻易往你这里走,这些话虽然看着好看,其实毒性很大,一旦中了毒,就小命不保,神仙难救。”
燕京城叶府里,小厮拿着信冲到了正坐在院子里发呆的叶明煜面前,道:“老爷,姜家、姜家送帖子来了!”
林尧乖乖地点头。
白雪连忙去给姜梨铺纸磨墨。
司徒九月忍了忍,把摘好的花草放进了匣子,往炼药房走去。文纪和赵轲站在边上,赵轲问:“司徒小姐,之前送来的那小子……怎么样?”
她站起身,走到桌前,道:“白雪,帮我磨墨,我既回到府中,理应见一见舅舅和表哥,只是父亲不让我出门,只得劳烦他们跑一趟了。”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不过武功全废,也不可能站得起来。要是姬蘅想让他加入你们,绝对不可能。”司徒九月回答。
桐儿闻言,“唔”了一声,方才的神情消散了不少。姜梨却被她这句话勾起了些莫名的情绪,只觉得心中有些烦乱。
这回答十分绝对了,可是赵轲和文纪丝毫没有怀疑。事实也本是如此,司徒九月除了正经医术以外,还有各种偏门古怪的药方,如果司徒九月都说没救,天下就没人能医得好他。
姜梨淡淡一笑,道:“倒也不是每日都见,他有事,将我托付给其他人了。”
“那现在怎么办?”赵轲问文纪拿主意,“是不是告诉大人一声?大人已经把这人给忘了吧?也没听他提起过。总不能一直让他住在国公府,都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桐儿和白雪都知道姜梨与姬蘅的关系匪浅,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桐儿还道:“国公爷还真是个好人哪,这三番五次地帮姑娘,可见是把姑娘当做自己人了。姑娘这些日子都和国公爷呆在黄州……”她小心翼翼地打量姜梨,未出口的话姜梨却是转瞬间明了。
“你们可以好好打听一下他的底细,”司徒九月挑眉,“我告诉过他他的腿已经不可能好起来了,但他还是在尝试。有几次甚至还背着我想要下床,当然是不可能的。我看他是个有执念之人,和寻常人不一样。”
姜元柏和姜元平没有把此事告知其他人,姜梨也没有隐瞒两个丫鬟,就道:“是。”
赵轲道:“既然在永宁公主的私牢里,定是和永宁公主有过节之人,顺着这一点查下去就行了。”
又见过了清风和明月,姜梨才回到屋里。将屋门关上后,桐儿再三确定姜梨的确是没有伤到一个手指头后,才稍微放下心来,转而问起姜梨别的事情,她说:“听闻姑娘被人所救,但不知道是谁……姑娘,方才你说国公府……那人是国公爷吧?”
司徒九月:“那是你们的事。”说完这句话,她就拿着匣子走了,只是走到炼药房旁边的那间小屋门前时,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白雪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屋里,那位叫阿昭的少年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看。司徒九月看见,他看的是什么山水游记,心中不由得古怪。分明他的腿已经不可能好了,再看这些有何意义,总归是不能一一走过,反而会越看越难看。
姜梨轻声道:“国公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要不是你去国公府求助,肃国公也不会这么快知道我不见的事实。你做得很好,白雪,谢谢你。”
这少年却丝毫没有难过的神情,看见司徒九月进来,就放下书,对司徒九月笑道:“司徒大夫。”
白雪也围了过来,她比桐儿要沉默一些,眼下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道:“都怪奴婢没用,当时没有看好姑娘,否则姑娘也不必这样吃苦了。”
“你身上的外伤继续调养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全好了。”
桐儿抽噎着摇了摇头:“老爷让大夫给奴婢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的,日后还能跟从前一样照顾姑娘。倒是姑娘这回吃了不少苦头,那些贼人实在太可恨,听说姑娘被掳到黄州去了,黄州那边还在打仗……奴婢真的担心极了,只怕姑娘出什么事。”她也是一心一意为姜梨着想,姜梨只好反过来劝慰她:“我真的没有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多谢司徒大夫。”阿昭犹豫了一下,才道:“过去我也曾有过伤,不过调养起来,实在需要很长时间。司徒大夫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我就好了起来,可见司徒大夫的医术高明。”
“我没事的。倒是你,”姜梨拉起她的手看,“你当时替我挡过一刀……可还有事?”
“我并非真正的大夫,你不必如此恭维我。”司徒九月道:“有件事情想问你,你与永宁公主有何深仇大恨?”
等她回到了芳菲苑,就撞上得了消息正要赶出来的桐儿和白雪。桐儿看见姜梨,嘴巴一瘪,泪水滚滚而下,道:“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你了……呜……”
阿昭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司徒九月会这么问。这几日来,司徒九月冷冰冰的,与他说话的时间很少,而且大多是有关他的伤,并不主动询问他家里的事。国公府的小厮给他拿食物拿水,但并不多与他说话,阿昭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只知道仇人死了。
姜梨也无可奈何。
“她害死了我全家。”阿昭道。
姜梨心中叹了口气,姜元柏会这么说,其实她事先也想到了。还不等她辩驳,姜元柏就打开书房走了出去,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司徒九月点了点头,像是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姜元柏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道:“上次就是在你去叶家的路上出事的,燕京城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漏网的刺客,你要是出现,难免危险。如果你要见他们,可以让他们来姜府,但最近几日,你最好不要出去。”
“有件事我也想问司徒大夫,”阿昭道:“上次司徒大夫说,永宁公主和沈玉容被处刑,因为杀人偿命的罪名,却没有说是哪一户人家,请问……”
“不行。”
司徒九月答道:“那就很多了,他们二人听说杀的人不少,不过最重要的,大概是永宁把当今首辅家的小姐眼珠子给挖了,关在私牢,得罪了首辅,才会被打下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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