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力?地扭过头,从眼尾看他,明明伤得那么重,她却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神?色轻狂如故,曼丽又张扬,“笨死了!谁说?我是善意?了?我这人天生就喜欢看别人的乐子,难道你看不?出来?”
卫朝荣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她一直都是这么个脾性?,也不?知是不?是被檀问枢带的,性?情中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恶劣,最?擅长戳中旁人的痛处,笑吟吟地狠狠戳上去。
哪怕她怀着好心、做着好事?,也常常让人恨之入骨。
她是真的不?在乎旁人怎么想,一星半点都不?在乎,旁人恨她、骂她、想杀她,她都不?当回?事?,只是觉得有趣,永远不?会为此感伤难过。
可卫朝荣在乎。
他比她更在乎旁人对她的观感和反应,每每看到她心生恻隐,却又总是说?着把人惹得火冒三丈的话,最?后果真引来旁人的恼恨,他都油然生出隐痛。
他总是心痛她、替她不?值,即使她不?需要?。
“我当然知道。”他神?色冷淡之极,说?不?出的恼火,只是紧绷着脸颊,“可你以后每次遇到这种事?,都来找我给你疗伤么?万一我不?在,你又会去找谁?”
曲砚浓似乎是听懂他的心痛。
她张扬曼丽的笑意?慢慢地收敛了,没有立刻说?话,从眼尾一遍又一遍地观察着他的神?情,似乎隐隐有些不?安和忐忑,莫名地拘谨,只是没有露在脸上。
到最?后,她也没露出个明确的神?情作回?应,蓦然回?过头去,趴在竹席上,声音闷闷的失了真,“这么严肃做什么?好像我惹了什么了不?得的麻烦。我有那么没用吗?回?回?都受伤?”
卫朝荣说?不?出的烦闷。
说?到最?后,她还是避重就轻,哪怕因?为这轻狂的性?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依然不?会改。
他还会有很多、很多次,看见她襟袖染血,半边衣衫被血染成绯色,孑然一身地站在他的门前,等他归来,给她开门。
她孤身茕茕,如遍体鳞伤的孤鹰,伤重不?减凌然。
可一照面,目光相触,伤鹰已?坠入他怀中。
他不?敢去想,倘若有那么一天,她也气若游丝,在他怀中,闭上眼如同入睡沉酣,却再也醒不?过来。
“我们?离开这里吧。”他忽然说?,“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我不?是上清宗弟子,你也不?属于碧峡,和这些是是非非没有一点关系。”
曲砚浓没当真。
“你说?什么傻话呢?”她没好气地说?,依然把头埋在竹席上,忍着痛楚,任由他为她一点点拔除魔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声说?,“如果我能忍住,我就试试,如果不?能,那可不?怪我。”
卫朝荣为她治伤的手停留在她肩头,微微一顿,目光落下,只能望见她垂散的青丝,和动?也不?动?的纤细背影。
在将决未决之前,他已?止不?住地微笑。
——这是他第二次劝她。
冥渊下,卫朝荣似哭似笑,唇边的笑意?渐渐收止。
他总不?愿回?想起第三次劝她时的场景,因?为那时他们?的欢爱已?慢慢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尽头,她已?决意?要?转身,容不?下他半点挽留,哪怕他用尽力?气也握不?住她的手。
他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握住她的手,一次又一次地追上她的背影,一次又一次地翻山越岭去见她,可是心与心之间的鸿沟永远也跨越不?尽,比碧峡的风浪更险。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对他说?,语气萧疏,反倒显得格外平静,“我和檀问枢也很像,也许这就是宿命,他总是叫我女?儿,而我再怎么不?情愿,也还是无?可挽回?地和他相似。”
她就是性?情轻狂,喜怒无?常,以旁人的恼怒为乐,即使她知道这不?大好,却也违背不?了她的心。
“我要?杀了檀问枢。”她平淡得如同陈述一个事?实,“如他所愿,他一手栽培的弟子也会如他杀了他师尊一样,将他杀死。”
这世世代代循环往复,一成不?变。
她再也不?去妄想成为仙修了。
现实如此冰冷,而她放下奢望,甘愿坠入冰窟。
他再也拉不?住她了。
南溟上,风浪萧萧,曲砚浓忽而一怔,低下头,望见灵识戒里伸出漆黑的魔气触手,在她掌心细细写下字句:
“你已?经是个仙修了。”
“想要?安慰一个人,也可以直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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