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主任含笑瞅着他的身影：“小慕啊，你这个模样不太行，丈母娘肯定不会喜欢。”
慕声的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浇灭，趴在桌上填表的模样，甚至有几分乖巧的意味。
慕声：！！！！
而且，在这里，他既不被妖类摒弃，也不被人类逃避，哪怕只有一个0306的代号也好，他总算是有了身份，有一个位置，真真正正需要他。
小秦使眼色使得眼皮抽筋了，正在奋力揉眼。
无需浴血奋战，无需生离死别。
许主任笑眯眯地捏他肩膀：“身高不到一米八吧，你看你顶多一米七八，还这么瘦，身材倒是不错，可这头发怎么这么长，太碍眼了。穿衣风格也得改改，黑不溜秋，怎么跟隔壁死神一个毛病。”
至少，努力就有希望，求告便有门路。
“……”
不过……这里倒是比原来好。
小秦张嘴欲哭。
跑来跑去不说，还要为了一个大红章，不断接额外任务以增加工作福利。
午后时分，异典司的大楼重重震动了一下，旋即归于平静。
……平生最恨这些雪片，偏偏现在有填不完的申请表。
大厅休息区的实习生们，包括那个嚼口香糖的卷毛儿，齐齐趴在沙发上往外看：“哇塞，下文件雪了！”
少年的嘴唇微抿。
5.
异典司身份特殊，事关国家机密，为防止系统入侵，直到今天依然采用最原始的纸质档案和手续。
凌妙妙在图书馆，再次因为熬夜过多而撑不住睡了过去。
慕声低头，许主任桌上堆满了空白表格。
在平行世界里耗了近二十年，看着书本陌生得恍若隔世。
小秦统领全场，见势不好，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揽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一场暴动：“啊啊！还是先填申请表吧……”
在女生吃亏的数学系里，凌妙妙同学本来也算个中游，这次迎面而来的期中考试，她有三门专业课吊了车尾。
慕声：！！！
困死了……
许主任：“啧，你看，就算高中。小姑娘大学快毕业了吧，你还在补小学，啧啧。指不定人家一毕业就结婚了，你还在准备高考。啧啧。所以别想了，安心在这里工作吧。”
真发愁。
小秦抿嘴笑：“0306这模样显小，混进高中参加应届也可以。”
要不要提交一份时空旅行说明来着？
“得从小学补起吧？就算你惊才绝艳，学习效率高，可不得补个三年五年的，将来参加个成人高考……”
迷迷糊糊地乱想着，对面一阵柔和的凉风拂过，吹在脸上怪舒服的。
“你要挣钱，就得找工作，想要找工作，就得看学历。你只会个勾股定理可怎么办！”
唉不行……不能这么堕落。
慕声：“……”
她晃了晃脑袋，顽强地抬起头，对面桌面上摊着的是三角函数，她睡眼朦胧地瞅了半晌，以为自己进错了图书馆。
“当然啦，你没有学历，异典司是不可能发工资的。
再抬头一看，短发白t恤的少年，外面套了牛仔外套，一双黑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就算你有了户口。哪里来的钱买房？没房没车丈母娘看得上你？”
柔软头发软趴趴贴在额头上，一点微微的卷，太乖了，一时没认出来。
帝都……嗯……
她茫然看了半天，霎时毛骨悚然。
在结界令里听到过，凌妙妙跟宿舍里小姑娘说，以后想留在帝都。
“……你、你你你……”
少年的眸微微一转，抿起嘴唇。
“嘘……”他的脸有些发红，半晌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站起身来，给她披在肩膀上，声音极轻，“别在这里睡。”
许扒皮顺杆儿爬：“嗯，户口。外来人口都要大肃清，何况是妖转人。人类落户名额本来就少，更别说是落在帝都，你没有户口，怎么买房？”
6.
小秦打断：“其实更重要的是户口，户口。”
文凭对于你意味着什么？
慕声：“……”
对于0306来说，文凭决定了他能不能尽早结婚。
“没有学历，怎么找工作？不找工作，你怎么赚钱养姑娘？你现在只会个勾股定理吧，知道什么是线性代数吗？”
许主任帮他算过了，如果他要走正常流程，须得四年又三年，才有可能有收入，届时黄花菜都凉了。
果然boss就是boss，思路够快。
而异典司就不一样了，当时，许主任一本正经地承诺：“要求不高，只要你过了一本线，我可以解决你的学位证和户口问题，排出去亮眼，晃眼，包天下丈母娘满意。”
小秦：……
“我会以异典司办公室主任的名义，直接聘用你，给你异典司的正式员工编制，相当于你省下了七年时间，提早抱得美人归。”
果真，许主任伸出一根手指，开始漫天打嘴炮了：“哎呀，要结婚……是不是人不是问题，现在这年头，家长接受度很高的，从根源上讲，最重要的，还是学历。”
“七年之后——我估摸着人类进化申请怎么也该下来了——你说划不划算？”
他要是进化人类了去结婚，找了别的工作，谁来当壮劳力定海神针？
说完，许主任和小秦还愉快地击了个掌，不知道他们在高兴些什么。
好不容易0306来了，异典司安生了一段时间，这么好用的人许扒皮会舍得放走吗，嗯？
总之，这一年里，0306以超强的工作效率横扫千军，声名大振。
这样一来，维稳设备的成本是省了不少，可是因为要给志愿者们发放奖励的缘故，人工费又捉襟见肘，以至于他们只能使用最低端的安全机器人做客服，除了布置任务和提供生存保护之外，不能给志愿者提供任何实质上的心灵温暖。他手头上几百份投诉还没处理完呢！
后来，被他协助的任务人发现，这个看起来蛮俊俏的空降npc有些古怪。
那个叫妙妙的小姑娘就是这样倒霉地给抓壮丁的。
他会在收妖柄飞出以后，看着空气念念有词，大家以为那是咒语，凑近了，才听见他在默念：“……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每年上边拨的经费用来补设备维护的大窟窿都不够，眼见着平行世界要暴乱了，许扒皮就发明出了创造性的新方法——随机抽调在校大学生进入平行世界维/稳，美其名曰“触发性时空旅行”。
有时，他也会在解决一场麻烦后安静地与任务人一起坐在篝火边，手里捏着根棍子，安静地沾着血在地上划拉些什么。
异典司穷啊。
有一次，一位女性任务人看着他的笔画，失态地叫了出声：“妈呀！这不是酸碱中和方程式吗？”
他听见许主任不叫“0306”而软绵绵地叫“小慕”，声线开始走怀柔政策的一瞬间，就知道boss又在打歪算盘了。
她揪着npc的领子，“哇”地一下哭出了声：“弟弟，你……你是来自我们那个世界的吧？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小秦绷紧了神经，露出了犀利的眼神。
0306将她的手掰开，冷淡地退到了一边：“我不是。”
早就成过的婚，按这里的规矩，似乎又算不得数。
“……那你”她揉了揉眼睛，“那你刚才在干嘛？”
他有些苦恼。
“抱歉。”少年敷衍地行了个异典司工作人员的低头礼，“我在半工半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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