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官?”杜大人一时有些讶异,“姑娘可是打算效仿那位谭女官,开宗收徒,传授医术?”

余清苒赶忙摆手:“开宗收徒倒是谈不上,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跟如意姐一起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原主的医术毕竟是对着师父留下的书籍笔记自学而成,她的本事则是大多源于金手指带来的现代药物与器械,拿来应付日常所需绰绰有余,却也没到能随随便便给人讲课的地步。

最多也就是……唔,教她们认一认药材,或者学学如何诊治风寒、月事不调等简单病症,和如何包扎伤口、如何换药、如何急救这些现代医学知识?

将后续的计划安排暂行搁置在了一边,余清苒恭敬地行了一礼,再度开口劝说道:

“大人也知道下官身无长物,况且您一向清廉惯了,金银细软等物怕也是不肯收的,所以下官今日特地带了些药材过来,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还请您一定要收下。

“这些膏药您留着,若是腰里不舒服就及时贴上,睡前再以药油轻轻按摩,隔日一次,应当能缓解许多;

“另外,我特意拜托师叔给您选了个温和些的方子,用的都是咱们大梧常见的草药,回头若是带来的这些药材都用完了,也不难再寻新的;

“还有,听闻您前些日子常常因着与北磐互市的事情忙到深夜,有时候一坐便是两三个时辰,也请您一定要多多保重身子,切莫太过劳累了。”

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太过于啰嗦了些,她顿了顿,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讷讷道:

“不过,若是日后得了空,下官也一定会定期回梧都来探望您的。”

“……余姑娘。”杜大人却是忽然有些颤颤巍巍地开了口,“若是……若是老夫此刻说,有意想收你做义女的话,你可愿意?”

“义女?”

杜大人有些感慨道:“早些年桂娘落水后伤了身子,才成亲两年便去了,这些年老夫也未再说过新的亲事,也就没能留下一儿半女。

“姑娘在出使安国的路途中便不少悉心照料,营救先帝那日在刺客来袭时更是执意要掩护老夫离开,今日还特意登门来访百般叮嘱,这才让我贸然生了此愿。

“另外,老夫私以为,若是有了这层名头,姑娘将来行事大抵也能容易些。”

沉浸朝堂数十年,历经父子两代共三任帝王,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风平浪静背后藏着的究竟是怎样的波谲云诡,更清楚那些人究竟是怎样趋炎附势踩高捧低的嘴脸。

皇家的宠信虽尊荣万分却也摇摆不稳,今日的余清苒得帝后看重,的确是风头正盛,做什么都算是有所依托。

可若是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呢?

到时候,失去了大梧官职、又没有帝后为其撑腰的她,又该何去何从?

谭娴当年之所以辞官却未曾受到波及,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她无牵无挂孑然一身,纵使旁人想要使些手段也是无计可施;

可余清苒的牵挂里有六道堂的朋友们,有任如意,有杨盈,有裴九娘,也有她的爱人与她的长辈。

那些人不会愚蠢到拿六道堂开刀,也知道他们绝对惹不起身份贵重的杨盈与任如意,更不敢随随便便地,就对如今身居二品大员的自己下手。

触及不到根基,便会败坏她的名声,说出些诸如“出身卑微配不上出身名门的钱统领”“一个姑娘家去北磐怕是早就失了清白”之类的流言蜚语,尽全力去抹黑和否定她的一切。

他当然知道任何人都不会因着这些话而对她产生质疑,也知道钱昭更不会因此就有所压力,甚至更大可能会亲自出手,替她解决这些困扰——

可他也知道,余清苒虽不在意这些,却也不是那种会放任自己名声败坏拖累谁的人。

既然如此,由自己来成为小姑娘的后盾,由他来镇压那些暗地里居心叵测的人,又有何不可呢?

三朝老臣、二品大员之女,家世上完全足够与羽林军统领相配,日后若是想做什么,旁人顾忌着“名门千金”的身份,至少也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老夫绝无强求之意。”慈蔼地看着下方沉默不语的余清苒,杜大人抚着胡子,微微摇了摇头,“如若姑娘以为此举不妥,尽管拒绝便是。”

“……不,我愿意。”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位长辈在出使安国的一路上便对自己多番宽慰提点,更是亲自奔走查出了当年的真相,如今更是深谋远虑地考虑到了未来的一切可能,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回报这些善意?

更何况,如此忠君爱国之贤臣,的确也不该落得个无儿无女、晚景孤寂的结局。

“——义父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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