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槐。
潘畔一言难尽地看向丘聊。
他想问你知道这个字的意思吗?没错这是一个姓,但若一开始她就是姓这个尝,他不会心情这般百味杂陈。
可现在是青槐自己选的这个姓,这个“尝”姓。
丘聊写完这个字还有些愉悦,但是他见潘畔的脸上满是复杂,心情也慢慢地变得沉重起来。
良久,他问道:“潘畔,这个尝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听说云国的人改姓都是有缘由的,选择哪个姓氏背后也定是有故事。
一开始他只顾着开心青槐改名,因为这样慕汉飞就算是拿慕玉绡的婚事跟赫连炽要“青槐”,赫连炽也无法把青槐交给他。
——这世上没有“青槐”,有得只是他丘聊的妻“尝槐”。
可是,今日潘畔的表情告诉他,这个姓氏绝对不简单,青槐选“尝”肯定有缘由,而且这个缘由,潘畔恐怕很难跟他说。
潘畔的心越发沉滞,一股难以言说恐惧席卷他的灵台,无法疏通。
丘聊长长吐出一口气,道:“你说吧,我没你想得那般脆弱。”
青槐脸上没有情绪他都忍过来了,无时无刻的尖刺他都漠视掉了,只是一个姓氏,又能...伤到他哪里。
潘畔收回手笑道:“这个姓氏挺古老的,在云国也偏僻,挺乏善可陈的,你没必要知晓。”
说着,潘畔便拉着丘聊的衣袖去看湖中的鱼,道:“丘聊,你看这鱼吃花了,我告诉你,这种吃花的鱼烧起来最......”
丘聊盯着潘畔拙劣的演技,沉声道:“陛下都可以忍慕玉绡毫不犹豫喝下断子汤,只是一个姓氏,又哪里能伤到我。”
他咬牙切齿道:“有关她的对我而言都极为重要,潘畔你说吧,我能接受。”
潘畔见丘聊攥紧了手,皮上青筋尽露,像是将破的鼓皮,眼尾也发着红,断然一幅在半怒半魂散图,好不吓人。
他不免在心中吐槽道:你真的能接受?
但此时既是他引的话题,也是他没掩好情绪,这才引起丘聊的关注,若是他非把这丝疑虑给丘聊压下去。
恐怕,丘聊的情绪真不一定能控制住。
潘畔斟酌了一下,道:“你跟青槐是在什么时间认识的。”
他其实更想问丘聊,他是什么时候把青槐给掳过来的,但...
丘聊想了一下,道:“大概临冬了。”
潘畔一听,松了口气,道:“那应该是我想多了。尝是秋初的祭祀,一开始我以为是她拿自己当祭品,现在想来......”
潘畔未再说下去,因为丘聊的脸苍白的很,活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潘畔扶住丘聊,道:“你掳青槐不是冬日了吗,怎么还这一副肝肠尽断的样子。”
潘畔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秋天,祭品......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云北之战就是霄国在秋初借着草盛马肥攻打的云国,此后不久汉飞便失踪被青槐所救,也是在秋日...青槐家破国危。
怪不得一副回肠寸断的样子。
丘聊把唇咬出了血。
他原本以为青槐在慢慢接受他,可是他没想到竟是自己自作多情。
丘聊抬起头看向青槐如玉般的侧颊,心中一片凄凉。
他忽然想起他不怀好意问过她,她为什么不选择去死,而是待在他的身边。
青槐轻轻一笑,覆手弹一下琵琶,道:“因为我活着就是为了看到你死。”
那是青槐第二个笑,亦是最后一个笑,自此她再无情绪。
是啊,多闻“只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手中的玉被污而未碎,恐怕是 “只为来时晚,花开不及春”1。
如玉般的美人,岂能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2
是夜,丘聊把慕玉绡送回府后,便步入内室。
青槐在慢慢弹着琵琶。
丘聊倚在门窗上听了许久,问道:“阿槐,这是什么曲子?”
青槐淡淡道:“胡笳十八拍。”
丘聊的心动了一下。
她是不是也会因孩子而柔软。
但没等丘聊细细感受,青槐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地狱。
青槐冷冽道:“学艺不精,奴只会弹前十拍,若将军想要听这曲,还请将军去外面听。”
丘聊装作听不见,道:“阿槐,你怎么不问我给你带来的波叶海菜花在哪?”
青槐依旧弹着冷清的琵琶,头也不抬道:“无须问,想必早已死去。”
丘聊攥紧了手。
她说得没错,他亲手所摘的波叶海菜花早在船上时便已然在此盆中发黄变黑,枯萎了。
......
哪怕瓷瓶中的水表面再怎样干净,哪怕天降甘露,终究无法掩饰暗里是脏的。
这世界上最美的波叶海菜花根本无法在其中存活。
哪里又须问,花...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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