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珩淡然地停了下来,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缓缓转身和沈思卿对视。
“是我。”
沈思卿走进一步,“我有一事想问你,为何不把和离书送到官府?”
“你应该知道,你一日不送去,行止就还是我的妻。”
祈珩沉默好一会儿,随后侧身望向夜里,一如他在苏府时,那样孤寂。
“因为她还没有完全接纳我。”
“我一直等着她来爱我,愿意抛下你来爱我。”
沈思卿不知道,后面那一句话,在将来某一日成了真。
可他面前的男人,却死在了她愿意抛下一切,去爱他的时候。
是以他此刻只有欢喜,可祈珩接下来的话如冰霜一般,把他欢喜的火苗扑灭。
“我之前曾听闻,行止在宫里受了委屈,还要卑微讨好那些人。”
“你做为她的夫婿,连护住她的能力都没有,你拿什么去爱她?”
“呵——”
“只是嘴上的一句喜欢吗?”
“她在我身边,谁要是胆敢让她不痛快,我绝不会让那人活过第二日。”
“在你没有能力护住她之前,我希望你别妄图用你口中的爱,去束缚她回到你身边。”
“即便你想,我也不许。”
沈思卿被说的哑口无言。
他想起了那一日,行止被洛熹砸了脑袋,勉强笑着说没关系。
哪怕是最后洛熹妥协了,她的委屈,就真的能被抵消了吗?
根本抵消不了。
她还要跪着,接受他们所谓的恩赐。
那些俗物,她根本不稀罕,却还要在她们面前,装出一副喜爱至极的模样。
沈思卿仰头,睁大了眸子,想要逼回眸里的湿热。
可终究还是被这冰凉的霜气,冻出了两行冰痕。
他又想到了狩猎那一日,逸小郎君连他的舅舅都敢杀。
若是那一日行止没去,他有空来对付他们,今日他们怕是成了一堆白骨。
沈思卿轻咽喉咙,“逸小郎君说的对,是我无能。”
“在我没有能力让行止不受委屈之前,我不会与她相认。”
祈珩冷眼看他,嗓音冷寂轻蔑,“小侯爷想要跟我抢行止,动作可要快一点。”
“等行止愿意接纳我的那一天,我就没了耐心,纵容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谋划。”
鹅毛似的雪被风吹来,落在沈思卿的身上,像是那一场压垮房屋的雪,让他喘息不过来。
第二日清晨。
苏行止早早爬了起来。
昨夜半夜做梦,梦到祈珩手上的伤口,在梦境里不断裂开,愣是把她吓醒了。
琢磨了一个时辰,等到天光乍现,她就撇下熟睡的阿宝,把睡的正香的颜声喊了起来。
她寻了一件黑色狐裘,在颜声的指导下,缝了两个方方正正抽绳的布袋,塞了两团棉花进去。
“祈珩把手放里面,应该会暖和的。”
“就是可惜了,之前只给他买了一个小手炉,只能暖一只手。”
颜声很是嫌弃,这要是套上手,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但是他的主人,应该会把这玩意儿当宝贝,跟傻子似的天天戴着。
两人弄好了布袋子,回了用膳的大厅,沈思卿正在喂祈珩用早膳。
苏行止为难地看了一眼布袋子,转念想到,沈思卿都是他救出来的。
即便是送了,他知道她是苏行止,也不应该怪她。
“祈珩,把手伸出来。”
“嗯。”
苏行止取出怀里的膏药,仔细地涂好。
再撸起他的袖子,把布袋子套在他的手上。
“怎么样,”她迟疑一下,“暖和吗?”
“真好看,还暖和,我很是喜欢。”
祈珩摸到暖手炉,看了一眼沈思卿,想要施加一点危机感。
“月影这是特意为我做的,只为我一个人做的吗?”
她笑着看向沈思卿,眼睛都是红通通的,眼皮子都是肿的,昨夜应该被祈珩气哭了。
一把年纪了,还欺负小孩。
苏行止于是口是心非,“这里也只有你一人的手受伤,我只能特意为你做呀。”
祈珩挡住她的视线,他当真要被她的稀里糊涂气死,以至于说不出一个字来。
可越是挡着不让她看,她越是要歪了身子,看沈思卿看的更起劲,更热烈一些。
他狂不过她,起身蹲到角落里装可怜。
“你看吧,我就不挡着你了,省的碍你的眼睛。”
苏行止抓了一个肉包子,抓了沈思卿的胳膊,“小侯爷我们走,千万别理他,我带你去铲雪,晚些时候,我们堆雪球玩。”
沈思卿没有挣扎,由着她抓着他的胳膊出去。
到府门口时,抓了两把铁铲子捏在手心。
祈珩蹲的腿麻了,还不见她回来哄他,气的一屁股坐在角落里。
“颜声啊,我感觉我好难过啊。沈思卿一在,她就失了理智似的往他身上扑。”
颜声不敢轻易回话,出了大厅,看了四周一眼,已经见不到他们的身影。
他急忙跑了回来,“主人,别演了,苏姑娘的人影都不见了。”
“我没演,”他缩了缩手,“行止她是在怪我,昨夜把沈思卿弄哭了。”
“这会儿故意把我丢下,是想让我也受一受痛苦的滋味。”
“那你就这么坐着受气?”颜声伸手去扶。
他就扭着身子避开。
“这两个布袋,可是苏姑娘一大早起来,专门请教我为你缝的。”
“我听她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做梦梦到,你的手裂开了什么的。”
“你想一想,她做梦都梦到你了,她是多么在乎你,多么爱你啊。”
祈珩抬了头,“真的啊?”
“她真这么在乎我?”
“我感觉我的气都顺了,快扶我起来,我的腿有点麻。”
“我的手不能再受伤了,免得她睡觉都睡不好,要夜夜为我忧心。”
颜声心道,主人真是好哄的很。
这么痴情,要是哪一日苏姑娘不要他了,他不敢想,这后果会有多可怕。
两人出了门转悠了一圈,就看到苏行止和沈思卿在埋头铲雪。
苏行止颇为体贴,“小侯爷,你要是觉得累,就站着歇一会儿。”
她的话是在为他着想,沈思卿却不好受。
她一直都在保护他,现在更是以强者的姿态,和他这个弱者说这番话。
或许,在很多人眼里,他就是个软弱容易拿捏,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吧。
他抓紧了铁铲,“我不累。”
“这一年来,我都有好好跟着暗一训练,这点苦还是吃得的。”
“还有昨夜,我是想到一些亲人,才忍不住哭的,和珩郎君没有关系。”
苏行止站了一会儿,缓缓道,“思卿真是长大了,都会编善意的谎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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