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锦朝炎夏投去白眼,视线落到我身上时,朝我使眼色。他果然走上前搞事,“公主,昨天这位军师,讲了个有趣的故事。”

“青笠”回头看我一眼,“哦?说来听听。”

青锦挑衅般上前,“当年天魔二界混战时,有位天界仙子得了混淆身份的法器,混入魔界,潜伏在了战部某位将军身侧。将军不知其身份,反而重用其才能,仙子有勇有谋,助这位将军稳定军心,大振士气。偶有一日,这位仙君身份败露,将军得知痛心不已,却碍于魔界立场准备处死这位仙子。行刑前,这位将军十分不解,问仙君,既然天魔二界分家时,仙君选择了天界,如果想归顺魔界,大可向他明示,可这位仙君却咬定自己的立场。不解为何他立场坚定却又要伪装身份,助他将魔界之人团结一致抢夺天界地盘,且二人并非同族,实在矛盾想不通。”

“青笠”垂目,侧首望向我,“为何?”

青锦挑挑眉,似乎也在等我的回答。

炎夏听出来点猫腻,替我解围,“我猜这位仙君是不忍看各族分裂吧,不论是天界还是魔界,既是同族,为何要分天魔二界而治。”

青衿却不认可,“既然各族分家,说明立场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又不同的目的,为何不分道扬镳。”

青锦望向我,“军师,您认为呢。”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炎夏此刻已经将他兄弟二人杀死。

他俩知道我是天界之人,眼下故意为难我呢。好在“青笠”知道我的身份,一开始她虽对我抱有防备,但她的主人青笠一再嘱咐,一定完全信任我。眼下青锦如此一番言论,让“青笠”跟他们一道,朝我投来询问的视线。

我知道,如果我不好好解释,他们可能无法理解为何嵘衡这么想天下大和,为何青笠能放下这么久的成见与我们天界之人暗中往来。不是有成见,只因两界本来就道不同。

魔界注重部族血统,各部族内外根据能力血统尊卑有序,因此自立帝族成立魔界,让各部族加入这场名利局,从此明争暗斗纷争不断。而在数万年之前,天魔不分家时,部族之间何来等级之说。

天赋使然,不可避免因为天资的关系,能力差距甚远,神仙灵之间因此有阶级之差,但天界,各部族内部皆有为神、仙、灵者,因此不论高低贵贱之分。西丘与东海这两片广袤天地,部族万千,各部族神君统领,高度自治。部族之间各有所长,友好和睦,其乐融融。天宫神君最多,多为公职仙君居住之地,受各境敬仰,老大哥的地位,但从没有人认为,天宫之人比其他人高贵。大家都是天道给的天资,都是自己奋斗得来的能力,有何贵贱之分。

而论阶级矛盾,论血统高贵低贱,魔界蔚然成风,帝族曾经战力最强统领各部,战力高的部族久居高位占尽资源,不起眼的部族永远位于荒凉边隅,恶性循环,“低贱”的部族被榨干被压迫,而因为打不过甚至灭族……

我沉默许久,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魔界重利,天界重道,如果魔界是利益的绝对化,那么天界就是自然的常态化。但要论道,天道是至高无上,天道赋予生命,各部族都应有存在的意义,难道利益才应该是永恒的追求吗。难道木族,虫族,兽族之间,已经要有一个高贵和低贱之分,一定要有生死之分吗。木族生存艰难,难道是天意如此吗。天道赋予存在的意义,并非生来是为了你死我活。不是吗。”

青锦哑口无言,“青笠”望着我,眼中有些惊异。

“所以,仙君来魔界相助,并非是他的立场问题,反而他跳出了立场的局限,才是真正的圣人。同族之人自相残杀,因立场问题,你的同族人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吗?天道之下,四海八荒之内,天道赋予血统部族属性之分,后天修炼出善恶本质之分,可从无天魔二界之分呐。难道魔界就是贪欲罪恶的化身,天界就是善良正道的化身?难道魔界就是窥悟生存真理智者,天界就是范范愚笨之辈?我都不同意。”我直起腰杆来,突然觉得自己的信仰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就从来不觉得天魔二界有本质的区别,各部族之间,各部族之内,只不过是各自立场不同而各居两地。若能求同存异,也能和平友好,何乐不为?就好比有人喜欢吃青菜有人喜欢吃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吃菜的坐一桌,吃肉的做一桌不就好了。和和乐乐,何乐不为。打架不死不伤,也会疼啊。”

“青笠”却发问了,“但肉和菜都是有限的,不够吃时必然打架。”

“肉和菜都来自自然,天道赋予,各个有手有脚,没东西吃还可以种可以养,为何要去你死我活地抢?世上也有又吃菜又吃肉的存在,他们难道就不该活了?如果求同存异,团结一致,各显神通,收成好大家一起吃饱,收成不好大家一起干活,都能一起吃饱啊。所以……收成不好不是罪恶之源,罪恶之源是有人贪心,要用族人的命去抢他人的口粮罢了。”我眼神坚定,扫视眼前各位,“所以说,真正罪恶的是那些既要活又要吃肉吃菜又不干活的。吃肉吃菜有高贵低贱之分吗?都是生灵,为了生存,何错之有。那位仙君他只是看透了本质,立场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得把那些自私自利不让大家生存的赶走!”

“可求同存异,多么艰难。”

“顺应天道而为,才是大同。大家都不一样,调教成一样的确实难。但大家都想活,都想活的好,这一点没有人反对吧。”

大家陷入了思考,沉默的一刻过得格外漫长。炎夏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到了!”

木族民风淳朴,族人之间和睦友善,相亲相爱,看着族人安居乐业,“青笠”的眼眶居然有些湿润,精灵与稚童也不惧怕随行的侍卫,亲昵友好地互动着,一时我们竟有些留恋这些和睦温暖的瞬间。都知道前线战场是如何的残酷,那些战死的将士,那些离开部族的人们,曾经每个人都是平凡的族人,谁有义务为了一己私欲让他们献出自己的生命呢。

青矜难得一路无言,我不求今日触动他什么,只求他能明白,他们有敌人,不在外部,而在魔界内部。

本是送别之际,青锦却匆匆赶来,“公主留步……”他眼中一改往日之桀骜,恭敬地朝“青笠”作揖行礼,“公主,族长有请,请移步阁老殿……”

“青笠”一进阁老殿便再未出来,眼看暮色昏沉,我暗叫不好。我的伪装术,只有三日之期,明日日出之前,我们若不能回到帝都,怕是要露馅。

族长长老们只应了“青笠”及一名侍卫进去,青锦与我们一同在外等候,突然青锦像是感应到什么,眉头紧蹙,“糟糕,有人闯入木族领地了!竟穿过结界,直奔灵树而去。”

“带我一起去!”我暗叫不好,难道君黎发现木族的神魂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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