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帘在滚卷的风雨中飘摇,像是妖女轻舞的白裙。
楚楠走进房间,阖上窗户。
房间陷入昏暗的寂静。
楚楠眨眨眼,轻轻叹了口气。
转身阖上门,轻轻扫落肩头最后的留念,转身下楼,拾了一块魔力抹布擦过自己留下的水渍,对康利宁女士说了声抱歉,两脚踩进自己冰凉凉的湿鞋,楚楠打了个哆嗦,转身走进风雨。
倒是还有个地方要去。
这可得走一会儿啊。
抬头仰望灰色的天空,沉重的雨云覆盖着天空,灰城笼罩在一层灰白色的纱幕里,明明往外走几步就能看见蓝天白云,但所有人都被困在这灰城里,所以都被蒙蔽了心眼,明明有那么多事情,那么多线索都能说明不对劲,但是……
摇摇头。
冒险者公会已经到了眼前。
楚楠抬起头,雨水打遍他的全身,从外到内,由内而外,他已经不带一点温度了。
推门走进公会,温黄的灯光填满了冒险者的视界,整间大厅的空旷还在等待着今日午后第一位勇者的光临,现在有这么一整间空席正等待着勇者的挑选,也不知道这么一副落汤鸡的样子符不符合冒险者公会大厅的期待。
大概是……不符合的吧。
楚楠摇摇头,闷声走进沉默的大厅。
空无一人。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像往日那样招招手唤来女侍,想象着色眯眯地偷偷瞥一眼那裙摆下的美好曲线;捏着菜单心不在焉的听着耳边幻天的喧闹;抬头看着二层们公会的精锐们一脸装模作样的高谈阔论;比利比利大团长微笑地看着环绕在自己周围的可爱‘可爱家人们’,B95炸弹欧派大团长左拥右抱地看着满桌美酒畅快开怀,公会里的人生与热情几乎就要掀翻整座屋顶……
楚楠敲敲桌子,放下菜单。
等这么久还是没人来接应吗,什么破餐厅啊,再也不来啦。
他翻着口袋靠近吧台,左右打量了一番,从侧沿入口走进吧台内。
往日这里是调酒师们和女侍小姐姐们的圣地,只有那些手指灵巧能杂耍般戏弄搭配美酒的职人们才有资格踏入的领域,就连那看上去很花玩法很花身上更是无时无刻不带花的B95炸弹欧派白丝大团长也得满怀敬意付出耐心等待的地方。
让楚楠这么个对美食美酒一窍不通的笨蛋走进来可真是堪称亵渎了。
这亵渎大概堪比青铜圣斗士攻入黄道十二宫,万年禁军每周四定时定点在泰拉王座厅裸奔打○之类的事情吧。
属于是让人震怒到痛呼一声:“异端!”,然后打来一记【银河星爆!!!】的程度了。
不过,既然没人愿意招待他这么个不速之客,那就别怪饿肚子的食客自己花钱找点东西吃啦。
楚楠很幸运地找到了一袋子烘焙饼干和一壶麦酒,他挠着脑袋从旁边的菜单上瞄来了价格,抠抠搜搜地在吧台上留下了相应的马克,规规矩矩地拿着饼干和麦酒、还有一只杯子回到了之前选定的位置。
说是选定的位置,其实也不过是他之前就习惯坐的地方罢了。
拆开饼干袋,为自己倒了一杯麦酒。
咕嘟咕嘟几口下肚。
呼。
真他妈难喝。
唉。
楚楠突然笑了。
仔细想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真多啊,大约是穿越两个多月以来最多的一天了,从早到晚,几乎没有一秒是闲下来的,从昨晚开始,那场疫病的行军,这场永久的灰雨,今天的那场会议,那么多争吵,治愈教会,血,内脏,死亡……
森图拉小姐。
塞莉希。
克罗格先生……
这么多人死了。
那么多人要死。
让人反应不过来。
楚楠喝了口酒。
他妈的,就没有冰的了吗,不会魔法真麻烦。
好难喝。
他掰碎饼干放进嘴里,希望能用这种方式为这不堪的劣酒增添点简单直接的‘饼干风味’。
楚楠其实也不懂酒——这大约是不用‘其实’也可以理解得,显而易见的事情了,只是依稀记得穿越前看过的那些品酒视频里,对于什么什么啤酒的高级评价里总会带一个‘饼干风味’的描述,具体是什么‘饼干风味’呢?他又搞不太懂。
只能率性率心地做出‘好喝’、‘不好喝’的简单描述。
难喝。
真他妈,难喝。
难喝。
楚楠仰头,由着酒液坠入口腔,洗过脸庞。
他本想豪爽地为这杯难喝的酒水做个结束,到头来还是狼狈地喝成了洗漱的惨样,摇摇头,抬手搓过面皮,酒液浴过的地方麻麻的,咽下酒水,楚楠闭上了眼睛。
遥远的雨声穿过门窗,轻轻钻进他的耳蜗,
一滴泪珠划过眼角,轻轻融入他冷冰冰的发角。
楚楠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是了,是那副光景,那副在他梦中出现过许多次的光景。
我是何时,又在哪里见过它的来着……?
冒险者眨眨眼。
仿佛现实与虚幻的境界再一次混淆,也许是酒精模糊了他的感官,男孩缓缓地眨了眨眼,无声地吐出一口酒气。
他看到了。
他梦见了。
有一个人。
他坐在空旷的公会里,耳边是无声的低语,那个冒险者坐在这张自己最熟悉的位置上,静悄悄地喝着一杯马尿一样的麦酒。
哼。
真他妈难喝,早知道就不喝了。
以后再也不喝了。
楚楠摇摇头,把最后一块饼干塞进嘴巴,转身走入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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