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方萦真一个晚上,都几乎没怎么睡着,迷迷糊糊,时睡时醒,心里很不踏实。

她心事重重,感觉压力很大,想起自己和儿子这天回过来,本来只是回国度假。返程机票都买好了。可儿子昨天一听说,要再去新加坡,说的那句话:

“妈妈,我不想去了!”她感到很震惊,也很困惑,很无奈,很不知所措。想起来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付出的心酸和努力,现在,儿子这么任性的一句话,难道就要放弃吗?

儿子自己耽误了一年的时间,放弃了国内的初二年级,到这里来,从小学六年级,重新学起,这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考验。

关键的根源,还是这里的学制和考试安排,都是走的是英式的教学模式和方案。必须跟人家的体制同步,就必须做好自己的妥协调整。所有的功课都是英文教学,这个儿子现在还是很难适应的。仅仅一个学期下来,后面的困难还是很大的。

自己为了陪儿子出来,看看世界,换一种活法,也是从自己工作了十八年的单位拔出脚,给单位领导,写了请假条,说是请假三个月,其实从内心,也是想走一步看一步。

没想到,到了那里,一过三个月,学校见她,不能按时返校,就直接上报,给理工大学人事处。人家最后统一下了,红头文件,把理工大学类似的情况的教职工,一律除名了,就是开除公职了。

十八年的血汗,付诸东流了。这个代价,是无法估量的。

关键是现在,儿子不去了。自己也得,跟着回来了。因为“母子陪读”的这个项目,要点是儿子去上学的,作为母亲,只是陪着孩子去上学,儿子不想去上学了。母亲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正当理由,继续在那里,待下去了。主角是儿子,自己仅仅是个配角。主角要谢幕了,配角就没啥戏了。

其实,让方萦真内心不安,甚至有些恐惧的核心点,还在于那次“异蚊”事件,她自己被那热带的毒蚊子咬了后,血液里的毒素,充斥整个血管,人的免疫力,迅速下降,危及生命的那一刻,是让方萦真,心有戚戚焉的关键。

是啊,没有什么,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那种不安全感,几乎是面临死亡的威胁,让自己有些胆怯,更有些,承担不了的恐惧和怯弱,退缩的念头,在方莹真的心中,也隐隐作痛,随时泛起,想起来,就心惊胆战的点,才是方萦真难以入眠的原因。

生死的事情,在那一瞬间,达到了最重要的核心点。还是自己的国家好,给每个生命,带来的是安全感,活着的基本权利。

这个念头,一直在方萦真的脑海里,打转转,搅来搅去,始终让她不安,让她心生无限的恐惧。这才是方莹真自己,也动摇的根本点和致命的软肋。

翻腾了一个晚上,方萦真其实已经发现,从内心产生退缩的源头,就在这次可怕的“异蚊”体验,带给自己的死亡恐惧 ,是想起来,就无法平静的,那个直逼死亡的场面。

艾呀,当初,自己想去国外看看,开开眼界,凭着自己的年龄、身份、学识、本领,要出国,要在一个国家定居,是没有别的,合理合法的路径,可选择的。

“母子陪读”项目,是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是自己的学生家长张良妈妈,带给自己的一次选择机会。可是,她亲身经历的,这次生死考验,几乎是把方莹真,给彻底打败了,这致命的一击,几乎是方萦真,胆怯退缩的唯一原因。

想来想去,方萦真是想通了,心里也不再纠结了,放下了,安静地同意了,儿子的想法和提议。

明天就要,返回新加坡了。回来的时候,买的是来回机票,没想着放弃。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儿子的放弃念头和决定,也给了方萦真一个,顺坡下的机会和理由。从内心,方萦真也是同意了的。

就这么纠结折腾,反反复复,思虑了整整一夜,几乎是通宵失眠。

早上起来,就不再,挣扎纠结矛盾了,显得很轻松了。

方萦真刚起床,去洗漱,儿子就过来,好奇的问:“妈妈,你同意了吗?我不想去的决定,你同意了吗?”

方萦真一边刷牙,满嘴的牙膏泡沫,点头说:“我同意,你的想法,毕竟,我是陪你,读书的人,你是主人,我是随从,主人到哪里,作为随从,自然会跟着到哪里了!”

儿子很震惊,简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说:“真的?你也同意,我们不去了?我们回来?”

“是的,我同意了!”方萦真当然没说出,自己做这个决定的深层原因,是自己内心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那种没安全感的恐惧,战胜了,她要去,闯荡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也许,自己就是个懦夫,就是个胆小鬼,就是个怕死鬼。这是她说不出口,这样的话,就刚好顺着儿子的心意,溜下来了。

“是的,我们明天,再飞回新加坡,去办理放弃的手续,那也得回去啊。不能说走就走,必须走完全部的流程,正常的退出了。”方萦真这么一说,儿子也轻松了许多。

母子俩就这样,达成了共识了,儿子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等到冯效辽,下午回到家,刚一进门,

儿子就急不可耐地说:“爸爸,我和妈妈,决定不去新加坡念书了,明天,我们飞过去,是办理放弃的手续了。”

“好嘛!太好了!回来,我们一家人团聚,就对了。你们俩在国外,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我也受不了啊!”冯效辽也是真心话。也不想让这家,就这么散了。发自肺腑的表达自己的心声。

三个人达成了共识,方萦真看到,大家都是一脸的轻松和愉快。

方萦真想到,先去办手续,就像当初,要去的时候,那个心情,先走出去,后边怎么办,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是这句,最经典的古训。

再次出发了,方萦真带着儿子,大家的心情,完全变了,当初第一次出门的时候,那种心情,那种心境,和此时此刻感受体验,完全是两码子事情了。愉快的新加坡之旅,开始了。

十二月二十二日,那天,方萦真带着儿子冯宇辉,下午五点多,就随机降落在新加坡樟宜机场,满身的轻松和欢喜,踏进了那个出租屋。

方萦真先和儿子商量了时间,把回国的机票,先预定好了。剩下的时间,就很简单了。

收拾打包行李,走到厨房里,看见每个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连柜子里的几颗大蒜,都让方萦真浮想联翩,记得买这些瓶瓶罐罐,一针一线的情景,和当时的心情。

方萦真的内心,始终都无法平静下来,想到这里的每个东西,都是那么艰辛,那么牵动自己的心灵。

想想当初,落地到房间,一无所有,疲惫不堪,睡了一晚上,早上睁开眼,身上没有一分现钱。

是那个新加坡人,一个陌生的人,竟然带领着自己和儿子,乘坐公交车,到达物几巴督商业中心,兑换了新币,母子俩一起吃了顿肯德基,开启了新加坡的新生活。一切都像是昨天的事情,此刻的心情,竟然是如此的天壤之别。

那天下午,金昭学来了,进了门,方萦真就说:“金老师,我和儿子,刚从国内过来,我们决定,放弃母子陪读的生活了,要回到国内去,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回到自己的家园去。

这里再好,总是感觉,是别人的,和自己没多少关系,真正的不属于自己,永远都有一种漂泊的感觉。

始终扎不下根,落不了地,老是觉得,这里的碧空如洗,蓝天白云 和自己隔着一层厚厚的壁障,骨子里的那份,不安全感,折磨得我日夜不宁。”

“方老师,你的感觉,是太准确了!我自从踏进这块土地,站在这个国家的境内,我的这个神,经始终都紧紧地,绷在那里,从来都没松懈过,一种不一样的焦虑和紧张。

虽说,我没有你的那种,生死存亡的危险和恐惧,但是,时时处处,都是那种异乡人,家在别处的生疏感,充斥在心头。

这里的一切,都很好,骨子里有一份羡慕和开心,但是,自己和这些美好的东西,中间隔着一个高大的墙壁。无法交融在一起。”金昭学也说得很动情,很认真,看似惶恐不安的悲情,永远都写在她的脸上。

金昭学是来这里的大学念了硕士,博士的人,拿了绿卡的人,她的漂泊感,孤独感,似乎把她给逼得身心俱疲,感觉人变得孤僻,沉默。还真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