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硬接下了方才那两下,戌甲觉着还能再战,便又几步上前打去。这一次,戌甲有意先闪身至中线以外,侧滑过一拳之后,立刻一步上前下蹬腿踹向器械底座。这一步刚踏出,器械又是迅速一退。然于戌甲而言,方才那一脚踹空无甚要紧。前脚刚落,跟上去又是一记中鞭腿踢向器械一侧半截高处。砰地一下,器械微微一震,被踢了个结实。戌甲则借着反弹之力,迅速后撤两步,摆稳架势,站在器械侧前方。
这暗室的对练器械不光能前后移动,还能俯仰转向。戌甲刚一站住,器械便已转向,并一拳打来。这一拳着实是快,戌甲躲闪不及,仍是抬臂硬接。此时,器械自背后中段高处又转出一臂,朝戌甲腰间扫来。戌甲余光一瞥,立刻抬腿去挡。刚一挡住,便又瞥见另一臂朝自己腰间另一侧扫来,只得疾速流转灵气,以另一腿去挡。只是,腿上才一吃劲儿,迎面便感觉到一阵拳风。戌甲已然来不及去看来拳如何,想也不想便叉起双臂护住面门。可惜戌甲灵气流转得还是慢了一刹,被器械这一拳打散了守在面门前的架势,砰地一下仰面飞了出去。这一击若只凭肉身来接,那着实有些吃力。戌甲倒地之后,就势翻滚了几圈,再想起身之时,便觉着眼前一阵眩晕。直起腰身,脚下已略略有些不稳。说起来,方才器械打出这一套的速度之快,换作与戌甲修为相当之人是决然打不出的。赵塚子教戌甲如此对练,便是习练灵气流转的快慢。此外,也有磨练抗打之意。按其说法,此二者皆是用体之根本。
稍稍稳住气息,戌甲探步上前。待接近器械之时,忽地踢出一记低鞭腿。器械亦跟着伸出中段位置的一臂来挡。砰地一声,器械又是微微一震,戌甲则迅速收腿并碎步后撤。再次探步上前,摸准了距离,戌甲又是一腿踢出,又踢得器械微微一震。此时,戌甲心生一念,便只后撤半步,又起另一腿踢向器械。然仅是这半步,便令戌甲的身形慢了些许。这一腿踢出一半之时,器械已然伸出中段同侧的一臂来挡,如同方才戌甲提膝格挡一般。只是人出拳脚必有先后,器械却可上下两臂同出,犹如二人合击一般。戌甲身形尚未收回,面门便已感到拳风,只得急忙抬臂去挡。将臂前后挡下两拳之后,身形坠坠不稳,脚下步子已乱。戌甲一闪念,正要流转灵气至双腿,便忽地有一腿吃痛。跟着,自一侧被掀翻,整个人结实地摔倒在地。而戌甲身子刚一落地,器械竟不进反退,后移了约莫两步远停住,并再无任何动静。
戌甲侧翻过身子来,仰面躺在地上。刚才那一下虽摔得结实,却算不上有多重,只是灵气流转不及,一条腿被器械扫得很是生痛。慢慢试着弯起痛腿,伸手摸到腿上几处位置,稍稍用力按压了几下,痛感渐渐消退了些。再直起身子坐起,定了定神,稳了稳气息,这才看着器械叹了口气。似先前那几下子戌甲其实已试着应对了多日,然时至今日却一次未成,只在身上留下层层多处青瘀伤情。坐了一会儿,戌甲缓缓原地站起身,吁出一口浊气,转身走到不远一处位置上,脚尖快慢点地数下,对练器械便四臂归拢,缓缓退回原位,与进屋之时的模样一般无二。
走回放置衣物处,戌甲先自外衣衣袋中取出药膏涂抹于伤处,再以手法轻揉十数次。而后,才拆掉绷带并穿好衣物。伸展腰腹及腿脚数下,戌甲走到对练器械旁,伸手对其一拍,说道:“今日也要谢谢器械兄陪我对练,改日再来请教。”
出了暗房,见屋内已空无一人。戌甲忽地心生一念,便倒立着沿四面墙壁走了一圈。而后,一翻身站起,一边绕着胳膊,一边朝屋门走去。出了屋子,走到外面,抬头望向夜空。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戌甲只觉着一股说不出的畅快。说来,夜晚阴升阳落,大口呼吸并非好事,赵塚子自然也提醒过。可听到戌甲说自己觉着舒服,便也不去禁止,只叮嘱不要呼吸得太多。戌甲也听话,每次深吸两口就停。呼吸之后,觉着心明神清,再环顾四周,寂静无声,这是戌甲最喜,自小便如此。又自言自语道:“眨眼间又过去一天,无烦事叨扰,只专心做一二事,这日子过得真是快。”
确实是快,一晃数月过去,戌甲一如当年那样,整日里只在学堂内,按着赵塚子新定下的路子修练。当初还未上山之时,便已听说独立山自古传下来的功夫,讲究的是接、化、发三步。上山之后,赵塚子等虽未如此言明,可按戌甲体会亦是这般教的,甚至学堂年试都是这般考的。
这次赵塚子却在领着去戌甲去过暗房之后,先与戌甲说了一通,而后才开始教授。这一通说的便是,接、化、发三步之中,这接是第一步,亦是最要紧的一步。接不住,后两步便无从谈起。可遇上太快的招,来不及接。遇上太狠的招,不敢去接。那就干脆不要去接,略去前两步,只要闪躲开来,寻着空隙就击发出去,这便是今后教授的大体路数。
戌甲自然不解,问既如此,那前两步为何不弃之,反倒还要先学。赵塚子解释说,先练接与化,实是练的如何掌控力道。接与化练到家了,发那一下子才能做到心中有数。须知一下打出去之时,并非力道越大越好。力太大了,出招易老,会被抓了身后破绽。可力道小了也不行,打不退敌,纵然不被敌擒住,亦会在收招之时,露出身前破绽。且出手并非次次皆为图杀伤,有时只为制服,若杀伤过甚,反而坏事。而那自古传下来的功夫,一接一化,卸劲缠绕,较之更长于制服。至于戌甲今后要练的那些,练时仍须如以往那般成套地练,打时却要拆散开来,挑简单的打。动作越是简单,来回便越是迅速,破绽便越是小。
按着赵塚子的话练了些时日之后,戌甲渐渐体会到了一些,却并未全然领会。赵塚子便再次领着戌甲去到暗房,一番对练之后,戌甲便将剩余的那些领会了大半。此后,赵塚子只每隔几日在一旁看上几眼,偶尔提醒及指点几句,其余时日里皆是由着戌甲自己去练。今夜便是如此,往后仍是如此。山上岁月长,几年工夫一晃便已过去。戌甲的道法修为并未有明显进境,可体学的本事却长进不少。一招摆开架势之时,单一眼看去便已觉着大异于过往。以至于得其间空闲,头一次与邬忧对练之时,一见戌甲摆开架势,邬忧竟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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