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枠8章 虫儿

第九十八章 虫儿

太一历三一一二年，四月十八日，大雨，早上，红竹屋小院，东里有仪来访。已经多年未见的同学，百里之言记忆中没有多少印象，只是觉得又是一个画中翩翩君子模样。东里有仪拿着他的小册子扭头问道：“请问，‘定安’是先生的字么？”百里之言轻笑道：“那只是一种希望或者叫期望，作为给魏先生的答复，也可以算是‘字’。”东里有仪合上他的小册子继续问道：“古往今来，这两个字应该是最不切实际的，对吧？”百里之言吃完饭正正在收拾碗筷儿道：“以前的世界有个叫‘风车’的机械，受风而动，转的慢的时候，我能看一天，而不打瞌睡......我一直在想它是在动呢？还是没有动呢？”

东里有仪微笑道：“那是您以前的世界？”林俊正在刷锅洗碗，百里之言从厨房出来道：“嗯，是我们以前的世界。你今天来就是来问我关于‘取字’的事情么？”东里有仪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的中州世界都是一个不停的在星海中流徙的泡泡，‘取字’当然不是主要的事情，我是来看看您家的菜园。”百里之言道：“有人跟我说，尘归尘，土归土，何事能由你做主？都是借用的而已，请！”说着就撑起来竹伞带东里有仪来到后院廊坊，此时百里之言看见有几只燕子在躲雨，还是东里有仪提醒他的有燕回廊。二人在廊下用伞挡风吹过来的雨，看着后院鸭鹅欢快的乱跑，菜园被大雨浇洗着。

东里有仪微道：“听说你准备在杏核里种一株通天葡萄？”百里之言道：“随巫云的喜好来安排，这些年她一直在用职务之便搜集准备带走的种子，有时候还会从主树那里偷拿一点......”东里有仪惊讶道：“原来你都知道？”百里之言道：“范姜狸多少会给我说一点，都不是紧要的物品，而且他们和主树对巫云好像有点‘宠爱’，你是来问这些事情的么？。”东里有仪道：“不是，就是来看看菜园的。原因是‘定安’跟‘田园’或‘菜园’等有关系。”百里之言轻笑道：“也是安逸和怠惰的地方，没什么值得看的。我倒是对千岛星上的不死岛感兴趣。”东里有仪道：“三百年海底，三百年山巅。”

雨稍小的时候，东里有仪告别后，离开了，刚准备到工作棚下做木匠活的百里之言又被大雨赶了回来。回到书架旁的百里之言挑选了《占和舆》《梦境测试》《先祖都还在》三本书来到书桌前翻看起来。中州主树依旧在慢悠悠旋转，此时它的能量供应在不断变大，以至于树上和地界都在用液体降温除尘，林俊说的红色瀑布更大了，蓝河的蓝色瀑布也在变宽。主树上一片叶子上，即墨惜墨在自己的记录簿上记道：百里定安？巫云又在琢磨扣几粒吴铭简单种的植物的种子，或是搞一些经块儿出来，但每次都被那些‘会聊天’的植物告发了。吴铭简单告诉她：“这叫同气连枝，而且它们还很实诚，现在说到底还只是块儿木头嘛。”

太一历三一一二年，四月十九日，多云，早上，红竹屋小院。吃完早饭的百里之言正在工作棚下忙着木工活，林俊捧着他的第二个沙盆看着里面栽着的‘红绳小辫子’问道：“巫云小姐看过之后说这个种不活，可杏儿姑娘说‘或许能种活。’哪一个说的对？”百里之言正在刨木头，不断有卷起的木花卷落在地上，他停下来拿起掂起那根木头用眼睛瞄了瞄道：“你可能把人家的好意放错地方了。现在虽然很多种草类能用叶子移栽，很少听说用树叶移栽的，更何况是个半人类。”林俊似有所悟道：“巫云小姐告诉我说问她要一根手指应该能种的出来......”百里之言顿时举起手边的木杠佯装敲打他怒道：“我深刻理解了‘钟捶撞在榆木木鱼上’的意思了。”

百里之言用手指甲掐着红绳一端把‘小辫子’揪了出来，小心翼翼放在林俊腾出来的手心里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以前的世界也会有物物之恋，建议你把握好机会。”林俊停顿了一下看着手心的一缕头发，然后转身回到房间放在了一本书里，返回工作棚和百里之言一起加工木材，百里之言为了打消他动别人一根手指头的想法，他拿起一根短一些木料对林俊道：“额......以现在的理论来看，从一个个体中被分割出来的一部分能否在外生存繁衍，受到其本源主体的意志影响，很多时候的自愿并非本愿，你的记忆体里应该有关于这一方面的知识储备，我就不多说了。”林俊道：“嗯，会发生物质和意识转移。”

晚饭后，百里之言看了一会儿《骗局》后，天气依然晴朗了，天上开始出现一些星星，此时的星空在百里之言眼中像无声的深水，最易溺毙。走出院外的百里之言身旁跟着两只一晃一晃的鸳鸯鸭，夏天肥美的红茅草里有很多虫子，是他们霍霍的对象，百里之言经过的地方虫声就变小了许多。会想起自己来到中州世界二十一年了，在册年岁是二十四岁，不算前世界的三十年，回想这些年来他荒诞的行为，百里之言不由得自嘲道：“能来到这个世界，不知道是得了先人荫庇还是只是一个奇迹？”他没有说出内心另外一种想法，晚风吹过，茅草沙沙作响，单衣的百里之言看着指尖燃起的一个豆点的光亮，灰白并未脱落，就熄了光点往回走了。

‘生活怎么会欺骗你？’在小册子上写好这一句话之后，百里之言又在书里反复确认了一下关于普希金三个字的来源。合上书本和小册子，百里之言排空自己后，洗漱了完毕就穿着睡衣在床上靠着窗子看书打瞌睡，对于木床草席可依的他来说，睡的香可能才是第一位的。手松了，书倒了，呼吸声均匀后，屋里光源自然熄灭了，黑夜里有几只蜘蛛正在忙着结网，而百里之言就是它们的诱饵。在我们熟睡的时候，这个世界在一刻不停的运转，各个方向的夹杂着能量和水气等其他杂质的气旋和气流都在悄无声息的流转，与红竹屋小院想接。院外荧光虫飞起的时候，即墨惜墨轻轻降落在后院，他推开窗看了一眼睡的像头猪一样的人。

太一历三一一二年，四月二十日，晴，早上，红竹屋小院。早饭后，正在工作棚下忙碌的二人谈起迷林中可以摘的果实有李子、杏和桃子等等，百里之言让林俊检查了一下红竹筏，准备傍晚去林中摘果子。他的邻居夹谷先生和齐老先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他们不能深入林中，避免吸入过多迷气，所以两位老者牵着大黄在前面试毒。午饭是拌面，吃饭的时候林俊才告诉他昨天夜里有人从他的窗子飘进来看了一会儿他的小册子，只是来人没有给出身份，百里之言也没有多问，只要不是歹人就好。傍晚的时候，红竹筏向着以前伐木时做的果树标记方向出发，只是百里之言让竹筏飞了一个锐角，先去看地界的人们收割小麦了。

在远处的竹筏上，百里之言看着几个短把宽毛刷子在来来回回刷着麦田，深灰和浅灰色，没看不见几点金黄色模样，他们就折返回原定地点了。他们接连飞到三五处果树跟前，发现有不少果子已经被飞鸟啄出了小洞，还有虫蚀的，被毒兽舔舐过的，这一圈也就摘到了几个桃子和李子。在距离竹林不太远的地方，林俊道：“迷林边上有一颗被人坠枝的桃树，我看树层中间还挂满了桃子。”他俩马上就降落在那颗桃树旁边，这果子的位置，只能上树去摘了。百里之言看着桃枝上坠着的重物道：“这是有人打理的，咱们少摘一些......嘿嘿。”此时齐老先生和夹谷先生正在林外的树下看着他摘桃，齐老先生捋着胡须道：“先让猴儿摘会儿，也省得咱俩的麻烦。”

等桃树上百里之言看着林俊把又大又肥的桃子在竹筏上摆了一小堆后，感觉差不多了，就从树上跳下来坐在竹筏边休息。忽然，大黄从他背后蹭过来了，用鼻子拱他几下后，就跑出迷林林，百里之言正惊讶的时候，林俊给他说外面有两个人在等他们。就这样，百里之言辛苦摘的桃子，被林外的两个人分走了三分之二，临走的是时候，齐老先生还乐呵呵道：“感谢小友了！人老了，可能就是喜欢吃点甜食了......”夹谷先生对齐怪笑道：“咱俩是不是打劫了？”百里之言在一旁陪笑道：“没有，没有，应该的，应该的。要是你们喜欢我和林俊这几天多采些送给你门做果酱，到时候我也可以去尝尝......”两位老者马上互相看了一眼，转身就走了。

回来的路上，路过齐老先生的小院，看见他的学生也在他家，竹筏上，百里之言笑道：“那一对是陈芝麻和蓝谷子吧......”竹筏漂浮在红水河上，百里之言随手摸来一个桃子在河水里洗干净，这个世界挺干净的。百里直言斜倚在舱室旁看着眼中黑色晚霞，又看转动着手里的桃子看着说道：“有人给你摘桃，有人陪你吃桃，有人给你刻桃符......”当他看到手里桃子有一个虫眼儿的时候，百里之言起身做起一甩手将它扔了出去，旋即一想又将飞出去的桃子摄了回来，这好像是百里之言第一次用到这个世界的能力。看着落回手里的桃子道：“陪我吃桃的是一条小虫儿，也算有缘......”此时林俊在一旁递给他一个杏道：“额......这个没生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