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枯9章 田田

第八十九章 田田

太一历三一一一年，正月初九，晴，上午，红河学院。百里之言听完冉贝老师讲的‘定乱、定相和无定’后，中午在学校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就去学院的图书馆午睡去了，当然了，是找一个偏僻的角落。按照冉老师关于群体心理认知安定、群体现象安定和未知无定的相关说法，百里之言翻看了课上她推荐的一些书，这些书大都是讲‘三定’中的个例。午后一会儿，月亮和太阳又同在了，百里之言在图书馆找个没人的地方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直到林俊过来提醒他任定福老师的课快开始了。下午听完任老师‘故道、健行和德形’为主题的课，百里之言听着也很受用，而且这个老师讲了一些杜甫唐的内容。

课后，百里之言借了一些任老师推荐的书，其中有一本是他标注过的《人非》，乘坐红竹筏回家的路上，百里之言在舱室里翻看的时候，首先看到了‘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归燕子，沙暖睡鸳鸯。’旁边的一行小字‘整个盛唐只为你的传世。’百里之言嘴角微扬道：“偏激？”林俊在侧旁看着书上的字迹道：“孤鸿幽呖，噤若寒蝉的世界，这位老师很大胆。”百里之言瞪大了眼睛看着林俊道：“你什么时候学也会了偏执？”林俊道：“我只是借用了你们人类的话......”百里之言想了一下笑道：“我认为还是任老师讲的‘盗御马’和‘江南可采莲’比较有趣......”正说话间，百里之言忽然想到前世界的故友。

晚饭时，巫云询问上课的情况，百里之言道：“上午的是心理课，下午的是行为课，听着很有用......”巫云问道：“还有么？”百里之言摇摇头表示没其他的了，饭后，百里之言带着一些愉悦的调调嘴里哼着‘刷锅，刷锅，洗碗，洗碗’在厨房清理餐具。在巫云眼里百里之言已经习惯了目前生活中的‘假忙碌’，包括即将开始重复的木匠活也是。晚上，看了一会儿书的百里之言揉了揉眼睛，穿了冬衣喊上巫云去竹道遛弯，林俊和小方一起准备开工的活。遛弯的时候，巫云给他讲了一些舰队的小事情，比如总是有人说他们兄妹长相越来越像的事情，多半是受到百里之言那一颗心和脉的影响，让巫云多多注意。

返回的时候，红竹屋院外的灯已经熄了，看了几眼星星的百里之言忽然看到红竹林里有些许成对白色光点闪动，就问巫云那是什么，巫云告诉他那些是开始活动的红竹鼠。百里之言努力想象了一下竹鼠的样子，又联想到竹鼠煮熟的样子问道：“好像不太好吃......”一旁的巫云手肘朝百里之言胸口招呼，百里之言莫名其妙的用胳膊挡住了，因为他本来是不想挡的，所以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最后就把原因归给应激反应了。巫云气呼呼道：“估计是小妖很长时间没回来了，你看着也不怎么机灵，它们不怕你......嘿嘿。”百里之言大笑道：“那敢情好，我可是听说过竹鼠很肥。”睡前，百里之言习惯记录了一些琐事，关于林俊的话，他在旁边补充道：或轻于鸿毛。

初十，晴，红河学院，上午吴象老师讲‘无中生有和大物质依附理论’讲了一上午，并且占用了一部分课间。学院食堂的饭，还没吃完，他就开始讲‘轮空实体’，这三节长课的枯燥程度被内容表达的新奇宇宙观大大降低，这次百里之言没有课堂瞌睡。有学生的总结是：宇宙即肮脏，又美好。文明即无下限，也无上限。个体是，你思故你在。百里之言对于最后一点，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如果自己不动脑子思考，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自己就是不存在的。吴象老师没有评价学生的总结，只是说：你我此时说的话可能同古人人中黄浇地、千人汤养鱼、剩泔水喂猪一般，污浊还是美好？说完，吴好事笑眯眯的离开教室了。

傍晚回去之前，沈林告诉他学院昨天对非正式学生开放了部分图书馆藏书，百里之言到了谢就溜到图书馆去搜书去了。时间已经到晚饭以后了，管理员发出闭馆提醒，百里之言拿着自己挑选的书过来登记，成熟女性装束的管理员看着一本一本看过百里之言递过来的书脸色逐渐严肃，登记完后好言劝道：“书里的风月鉴，即是照心镜，我记得你以前是红头发吧？”百里之言把书递给林俊对管理员礼貌道：“嗯，谢谢提醒。”红竹筏飞离了学院，傍晚学院周边小孩子的欢声笑语渐渐远去，变成林间欢快的鸟鸣。舱室里林俊看着小桌子上的《金瓶梅》《红楼梦》《青豆蔻》《十四根香》《既见君子》和《三道门》问道：“要先藏起来么？”

五天后，正月十五，早上，晴，已经干几天木匠活的百里之言早饭里有三颗汤圆，晚上是七颗汤圆，那两只鸭子也有一颗，然后林俊就告诉他那四只‘鹅’破壳了。巫云将毛茸茸还不能站起来的小鹅和小企鹅拿到百里之言面前问道：“我的宠物怎么样？”百里之言犹豫了一下道：“额......因为这几颗蛋，我好像挨骂了。我在想要不要养点青蛙或者鲶鱼给它们吃？”巫云笑嘻嘻道：“嗯，可以，等长大一点再说吧。马上春天到了，蛙类也开始繁殖了。额......你觉得惜墨姐怎么样？”百里之言停顿了一下微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巫云噘嘴道：“嗯.....癞蛤蟆说的不错。”在百里之言心里，巫云高兴就好，他就可以悄咪咪的回房看书了。

深夜小方检查了院子内外后就去充能了，林俊在他的盆栽旁给最后三十几个金木羊涂上黑漆，百里之言悄悄打开自己卧室的房门，脑袋伸出去看到巫云正在拿‘企鹅图’和‘大鹅图’教两个小家伙认妈妈，他没看见那两只小鸳鸯鸭绕过他脚旁溜进了他的卧房。在确认没人打扰后，把头缩回去的百里之言关好房门，坐在地板上的坐垫倚在床腿边开始看铺在地上的‘金青红’三本书，看的很投入，两眼放光，也不困了。该休息的巫云搜寻了一下四个小家伙的‘代理鸭’，先是看到林俊屋里的‘黑千羊’，感觉蛮有趣，就去他屋里溜达了一圈，发现没有就出去了。然后，那晚林俊的记录里是巫云低吼着打铁似的叮叮当当劈了百里先生两千多刀，直到下半夜。

正月十六，早上，晴，没有早饭。心有余悸的百里之言，首先到来的还是巫云的快刀，只是跟夜里一样都被百里之言的‘无刃’挡回去了，他也不知道‘无刃’为什么会自动防御。百里之言轻笑着喊道：“我不都已经交出去了么？大不了我今天就还回去......”巫云微微皱眉看着手里的刀背道：“非恶意攻击进不了身，那就换一个非武器性质的......”百里之言看到她朝储工作棚走去，感觉不妙，那里放着伐木的工具，看到扛着木锤出来的巫云，百里之言还感觉有那么一点可爱和好笑。看准了方向，巫云一锤把百里之言锤出了院子，朝红竹林飞去，然后闪过去是第二锤，第三锤，第四锤......中午，打完收工。林俊的记录是：百里先生是第二个挨了两千多锤的家伙。

林俊似乎也明白了，明明自己和小方的系统内百里之言的优先级比百里巫云高，为什么自己和小方更听巫云的话了。身上没有明显伤痕的百里之言，就是衣服被锤成了破烂儿，鞋也不知道飞那里去了，站在门外想一个乞丐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屋里正在享受蒸鱼和羊排的巫云，一时没敢进去，还时不时给林俊递眼色。林俊略微停顿了一下，转身回房间端出来一个棋盘和装着黑白千羊的两个盒子给巫云看，开口道：“从齐先生家借来学习用的立体棋盘，棋子已经齐了，您和百里先生有空可以下一局了。”巫云看了一言门口时刻准备抬脚的百里之言喊道：“先去换衣服吧，这棋局中的棋子跳来跳去的不好玩，还是锤子好玩......”

吃饭时，吃好饭的巫云道：“他们给我说玉不琢不成器，金刚琢对你都没用!”百里之言扒拉着饭道：“锤子有用，有用......哈哈。”巫云接着道：“他们还说，你眼里的世界是灰色的，世界看你也是灰色的。”百里之言停顿了一下夹了一根羊排道：“他们只是认为我是在撒谎，灰色的世界我看着既不真实，又显得陈旧，我自己也不想啊。”巫云道：“算是吧，不过你看看这是他们刚刚发给我的数据......”百里之言看着面前的图像面板上有关昨晚‘无刃’的自动反应，他的体温和心跳数据最低点都跌到了二十四左右，这是一个不正常的现象，建议该个体内视自己的大脑。

正月十九，小雨，春雨悄悄的来了，谁又去主动避开她呢？上午忙碌木匠活的百里之言午休的时候翻看了几页《债责绩》，看着自己小册子上关于自己大脑的记录：十九面体，缺了几根弦不够二十面体。这两天他想自己既不是方脑壳，也不是圆脑壳，还不是方中带圆，而是一个‘歪的’。第一个模拟出他大脑形态的巫云也是脱口而出：歪脑筋？加上以前自己的种种‘劣迹’，这种‘不正经’可能已经做实了。只是林俊这两天明显‘愉悦’了很多，巫云从上界忙完公务回来之后，那四个小鹅总会追着她跑，卧在她的群子下面。百里之言心里的田鸡炖大鹅可能不会有了。晚上，小册子上写好：两只黄鹂鸣翠柳，一排蜗牛上青天，莲叶何田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