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枯3章 崇山

第八十三章 崇山

太一历三一一零年，冬月十四日，早，晴。眼中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的百里之言虽然没有被那只菜青虫吓到，但事后还是心有余悸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暴露自己眼睛能看见事物的情况。如此胆小的丑事还是被很多人知道了，小妖更是挑事一般又从菜园给他抓来几只，百里之言问林俊这是什么情况。林俊道：“前阵子气温异常高，现在又突然变冷，菜青虫从菜地里爬出来，在寻找温度高的地方作茧过冬......”百里之言看着墙外靠阳光一侧的茧道：“会冻死么？”林俊道：“大部分不会。”该冷的季节，低温终于来了，虫子活动少了，百里之言也不担心，反正还有几只蜘蛛帮忙捕捉扰人的小虫子。

晚上，眼睛能看见东西的百里之言每天对着黑白灰色世界略感无趣，可能，有时候人总是贪得无厌的。洗漱完，关上房门的百里之言悄悄从床下翻出一本带画面的禁书阅览，里面有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和神态，静悄悄的夜里，百里之言看的情绪高亢，不亦乐乎。在军民中转处等待的空闲时间里，‘缺心眼’的百里巫云总喜欢跟队友或朋友分享她从哥哥眼睛里看到的东西，这一晚也不例外，在某一时间果断掐断了画面，然后这就成了她最后一次分享自己的眼睛了。临时加入‘看猴戏’的即墨惜墨看罢面无表情的回去了，回到自己住处的即墨惜墨拿着自己的小册子皱着眉头写下了‘这个世界对你意见很大！’几个字。

明显的扭头频率和偷看禁书的事情让外人知道百里之言已经复明的事实，外人也不关注此事，只是都感觉稀松平常了。十六日，晴，中午，上界安排他的同学明哲鲤来做了简单的视力测试和记录，结果是坐井观天的‘井井眼’，百里之言自嘲道：“这基本上也符合我的性格......”谁知明哲鲤转头道：“金色眼球，黑色瞳孔却测不出底，里面还有金色的光线，形似小株樟叶槿开花，只是花瓣是八片，形状似井，所以暂时命名为‘井井眼’，虽然以前也有类似的，但是你这个应该是新型，以上就是我的报告的大概内容。”百里之言微笑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彩色世界？现在我看老同学您就像在看一幅美男子画一样......”

明哲鲤收拾了仪器用具道：“若是先生喜欢像祖先一样喜欢带着有色眼镜看世界，您或许可以去这里的天工处购一副眼镜......”感觉好像莫名其妙的被教训了一顿，又不敢反驳，百里之言只好挠头不好意思道：“我等着自然复原......”明哲鲤微笑道：“这是今天那位不愿意过来的小姐说的话，我只是听来说给你听听的，哈哈哈。”百里之言想了一下，大概知道了他说的是谁，只是装作不知道赔笑道：“没事，没事，习惯了，中午留下来吃饭吧，昨天我捕了两条鱼。”明哲鲤笑道：“其实我对你小册上上记得‘孔雀烧’的做法很感兴趣。”百里之言苦着脸道：“额......苦于没有食材。”

明哲鲤瞥了他一眼打趣道：“是苦于没有胆子吧？”百里之言笑道：“这不是怕你们笑话嘛，哈哈哈。”明哲鲤正经道：“单色世界，也不一定不好。按照记录古时有不少天才要么有眼睛缺色，要么习惯左手。他们眼中的世界和思考的方式都和当时的普通人不一样，先生不觉得么？”百里之言指了指旁地上早上林俊刚雕刻好还没上色的金色迷木羊道：“您不会觉得在这里捯饬玩具的人是个天才吧？”明哲鲤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黑色的还差多少个够一千只？”百里之言也顺势转了话题回答道：“还差七百多只吧，有时一天十来只，有时能有二十只，好木料又不能用在这上面。”

明哲鲤是临时过来的，没有留下来吃饭，临走前他对百里之言说：“你听过‘二泉’，相信你应该知道那是指眼睛，所以恭喜你！”明哲鲤走后，百里之言回想起眼前尽是黑夜的时候，这个接近神级的世界让他比‘丙’活的好多了，只是固有的落后思想让他偶尔怀疑‘中州六世界’的真实性，毕竟他以前存在的世界已经开始有相关技术出现了，当然了他也过分纠结，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吧。前世界有限的生活经验让他也知道一个人容易在梦中，一群人容易在戏中。可能在这个世界看了一些书，有一天晚上百里之言忽然想到：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可能是因为我还欠着因果。

午饭的鲢鱼是自己一个人吃的，百里之言这几天发现下界除了地面基本上是平的之外，很多东西也是平底的，比如锅碗瓢盆，洗漱餐具，都是那么的规整，摆放错落有致。他尝试了一下把一样东西的位置调换一下，林俊会顺手给调整回去。扦插的腊梅没开，齐老先生家的也是，当百里之言沿着竹道溜达的时候他发现以前竹林离开的缝隙只剩下一个小缺口了，这个世界万事万物都有自动复原的功能吧，当然，将要淘汰的除外。最近小妖好像往外跑，林俊说早上朝六饼的方向飞去，晚上从夹谷小院方向飞回来，不知道在忙什么。对于小妖又自己的想法，有自己喜欢做的事，百里之言还是很高兴的。

偶尔闲来无事时，百里之言就会在红竹屋小院溜达，看看红竹和木板构造的屋子内外、羊圈、兔舍、鹅池、工作棚、后连廊、菜园、药圃、餐厅、客舍等等。有一天百里之言还让小院悬浮看了看，想着以后自己要不要将小院带走，当时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在百里之言复明的第二天，后院的无根‘琴弦’就消失了。手里攥着一个竹字，对着房间墙壁上挂着的自己的无弦弓、无刃刀和无刃剑，在任何一个世界所有战争已经从科技战打到冷兵器，最后还要上阵肉搏的时候，这个世界基本上就要毁灭了。百里之言对于中州还保留了他们所谓‘远古时代’的弓刀剑的想法，猜想可能说明中州真的经历过那种战争，而且赢了。

百里之言最后看了看被他盘的发亮的一些竹字心里很是欢喜，手指轻轻跳动让这些竹字在空中飞了一个无穷符号路线然后慢慢落近藏字盒里。把最后几个竹字放进藏字盒之前，百里之言看着手中的三个竹字道：“不管是人之所需，还是人之所靠，首要的还是要走一步看看。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不能指望某个人说教。”上次落水后损坏的腕带早已经修复了，天工处前两天也派人送过来了，一直没送的原因是为了防止有人通过腕带寻找他。百里之言看了看桌上的环形腕带、球形选种器，封装在方盒内指时针。不习惯束缚的百里之言拿起指时针看到上面铜钱边缘刻着十二个数字，和‘天地通宝’四字。

他喊来林俊询问才知道，这个指时针以以前的地球现在的千岛星所在时间区域为基点，顺时针旋转一个数字是正一倍时间流速，反之为负一倍，最大值十二倍，不准确测量阈值是十五倍。百里之言听完问道：“相对于地球，咱们现在这里的时间流速是多少倍？”林俊道：“为了适应性平衡，你们人类对这个世界进行了封装，界内一倍，界外负十倍左右。”百里之言沉思道：“按照现在的历法来算，地球应该过去了三多万年.....”百里之言忽然就想到一个问题，问道：“为什么要封装，不是时间越长约......”话还没说完他就打住了自言自语道：“只争朝夕？”或许能做到‘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时间封装的种族真的存在。

下午用木匠活的方式打发了一下一时难以接受的大脑，不能看到东西之前好像能隔着物品看到后院的琴弦，现在隔墙不能透视了，所以也看不到自己的内在。种花老者送的选种器，百里之言看了里面各种动物、植物、飞禽走兽、虫类、鱼类、菌类、竟然还包括很多古病毒，不过最让百里之言感兴趣的是里面还有几个可以挑选的界外生物，就是能在飞船世界外生存的生物，据介绍讲：它们都是寄生型生物，靠世界外溢的一点点能量就能生存很久，很安全。百里之言把它们想象成可以拿地球当糖豆吃的空间怪兽，自己的小世界能养的起么？腕带被百里之言穿在了腰带上，敲了两下把闲置的刀剑装进去之后，又挂回去了。

太一历三一一零年，冬月二十三日，中午，小雪。百里之言应约来到齐老先生的小院，路过夹谷小院的时候，听林俊说夹谷家已经好多天没回来人了，小妖有时候会给大黄狗送点吃的。也算是熟络了，百里之言就把黄狗也带过来了，最主要的是它听小妖的话。正在做饭的齐老先生道：“来就行了，还带什么菜嘛？”那只正在看梅花的百里之言随口道：“问夹谷先生皆的，我想他也怕冬天冻坏了......”齐老先生吹胡子瞪眼道：“老夫不吃嗟来之食！”百里之言道：“老爷子高风亮节，那小子我一个人吃......”齐老先生道：“夹谷先生家不养鱼，这烧鱼块儿我可以吃。”百里之言随心所欲的在老先生的书架旁琢磨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出来。

只听百里之言道：“额......实话实话，前天筏树回来晚了，遇到一个醉汉抹黑偷人家网箱养的鱼，我给把的风。”听罢，齐老先生掂着从过来抽出来的大勺举起要打喊道：“眼睛刚复明，就干些缺德事！”百里之言慌忙拿起一本书翻开挡在面前，他也知道齐老先生也只是佯装一下罢了。最终无奈，齐老先生只得撂下一句狠话道：“你带的菜你都吃不上，就给你俩窝窝！”百里之言顺势打开手里的《碱兑万素表》开始翻看，齐老先生一边做饭一边道：“那本书可以看看，里面有各种物质进入人体后的影响，也可以带走看，看看你是不是中了什么毒，导致自己像一个人形宠物一样。”

午饭时，齐怪老先生真给百里之言整了一盘窝窝头，还有咸菜豆腐乳等，还眯着呀笑道：“来吃吧，昨天蒸的，和月前腌的，味道还不错。”外面寒风凛冽，能听到像沙子簌簌落地的声音，百里之言心里凉了半截，没想到老爷子来真的只得硬着头皮就着小菜吃了两个窝窝，老实巴交的挣得齐老先生同意后，他还递给大黄两个窝窝。齐老先生道：“这家伙也不怎么待见我，给它俩吃就行了。”齐怪老先生喝着小酒，夹了两筷子咸菜，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百里之言看吧言一瞥道：“乞得隔夜饭，人狗各一半。初雪花不开，他乡路人叹。”齐老先生听罢大笑道：“好好好，抱怨完了？该上菜了，哈哈哈。”烧鱼块儿、羊汤、菠菜、小油菜四样上齐。

百里之言正要动筷子，被齐老先生筷子打了一下道：“吃你的窝窝去......”百里之言当然是不会听的，齐老先生也吃鱼吃菜，毕经两个齐怪的家伙碰到一起，都不会真的计较。百里之言趁着齐老先生酒意渐浓套话道：“这个世界还有好玩的地方么？”晕乎乎的齐老先生道：“朽木不可雕也？”说完就起身翻找自己的书架拿了一本《刺棘》，递给他道：“黑白色的世界看腻了？小则乱，大则颤，真不知道你的心多大多小。”百里之言笑着道：“没有没有，真正会动的图还是很有趣的......”齐老先生自顾自道：“我们人类至今仍是穴居状态，目前这个世界，人类与自然愈发相合，只有地下才有崇山峻岭。”百里之言在一旁纳闷，两句话都没怎么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