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近两日阴雨绵绵,天色总不见晴,连着下了好几天小雨,潮湿阴暗的墙角萌生出点点绿意,直到今日暖光照耀,拂散些许阴翳,却依旧不见鲜活气息,特别是东南角的集体隔离舱,一旦进入那处偏僻领域,闷热的天竟是让人感觉寒意透骨。
一批刚从隔离区出来的哨兵在通道前排队等候,工作人员在他们手腕内侧扣上款式普通的黑色环套,再提笔勾选名单上的编号,面带微笑道:“恭喜你们成功度过观察期。”
面无表情的安芙站在他们中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等轮到她时,工作人员直勾勾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试图透过这张干净纯粹的面庞辨别出什么信息。
或许是被盯得时间过长了,安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微微下垂的睫毛让她看起来单纯又无害,“检测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工作人员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神色幽幽地瞅着她,见她始终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最终还是拿出一个黑色手环要往她手上套。
安芙避开他的动作,换了只手将它戴进去。
“按照规定,你应该戴左手上面。”
安芙拉好衣袖,淡淡道:“那只手已经有东西了”。
等她走了几步,工作人员站在身后叫住她,神情变得阴鸷晦暗,语气仍是含笑的,“是谁给你做的检测?”。
“啊......这个嘛。”
安芙仿佛没注意到从四面八方而来,骤然间聚集到她身上的黏稠目光,阴暗,贪婪,古怪的私语嗡鸣和唾液吞咽声。
地上的阴影如同有意识的生命体,渗出湿冷腥臭的液体蠕行至安芙脚前,攀上鞋尖,牢牢扣住她细瘦的脚踝。
安芙恍若未觉,嗓音低低的,欢快地轻笑道:“这个,你该去问Moore呀。是他给我做的检测。”
“从头到尾,都是他做的。”
“你要再检查一下吗?”
白皙润红的面颊在一片光影交错中显得分外柔软脆弱,像一株盛开到颓靡的花,驱散了周围聚拢的阴霾。
“......Moore?”
安芙没再理会身后的那些人,低头抚摸左腕的钻石手链,在流转间折射出美丽的莹蓝色光泽。
*
因近日勘测出的污染值过低,对人类造不成危害,军队没有下发任务,总基地的哨兵被派出采集物资和维持社会秩序,防止突发情况导致群众受伤。
安芙随军队执了两天勤,收到好几个小姑娘的青睐,个个害羞得躲在不远处石墩后偷看,还有前来送吃食,或是趁她换岗时羞答答地捏着情书递来,更有甚者会送一套包装精致的制服,“你穿这套肯定很好看......还有这双长靴配你的腿型,穿起来特别有感觉!”。
“你长得好可爱,像橱窗里摆着的洋娃娃一样,看起来不像个哨兵......可我听说你特别厉害,参加过很多场战斗。你想做我的专属哨兵吗?”
“我家有很多漂亮的衣服。都送给你呀!”
“抱歉,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站在树荫底下的哨兵微笑着走过来,话虽如此,周身气质却文质彬彬,端的是温文尔雅,他理了理袖口,露出一截黑色手环,“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在等会儿说。”
几个女孩愣了愣,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他手上,喃喃道:“好特别的东西,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陈子扬利索地解下手环,在她们面前晃了晃,便被几人争着抢去,“哇,还有一股奇特的香味呢。这是用来驱蚊的吗?”。
“嗯......只是一个装饰物。不过能让信息素变得更好闻,也许能吸引喜欢的向导或者哨兵呢?能与配偶和谐相处,促进感情生活。但目前还在实验阶段,市面上买不到。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这里还有几个。”
“真,真的这么神奇?”
陈子扬微笑道:“当然,要是有顾虑,我可以先借给你们,没效果还来就好。”
“好啊,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到时候能来找你吗?”
“基地不对普通市民放行,你可以在外面等我。哦,还有,我叫......陈子扬。”
女孩们拿到手环,便迫不及待地戴上腕,把陈子扬围住询问注意事项,其中一人红着脸凑到安芙面前,“我,我叫蒋沐雨,想认识一下你。我等你换岗的时候再来,可以吗?”。
安芙穿一身轻便规整的服装,站得笔直,腰带拴着裤腰,皮质作战靴裹住小腿,显得腰窄腿长,身形比起其他哨兵更为修长纤细,再加上那张漂亮白嫩的脸蛋,极大程度上戳中了蒋沐雨不可言说的某个点。
见安芙没什么反应,她难为情地咬住唇,“虽然我不是向导,没信息素,对你没什么帮助......可我想和你做朋友。”
“你最好把它摘下来。”
“什,什么?就算我不是向导,可我还是想试试呀......陈子扬说可能会激发我的潜在基因,进化为一名向导或者哨兵呢?”
安芙没看她,视线落在遥远的天边,这座城市浸入晚霞的渲染,一层朦胧的淡红光影将她罩住,细腻的皮肤白里透红,眼角眉梢染上糜艳的红,似乎整个天空都在她眼中燃烧。
蒋沐雨注意到她腕间的黑色手环,不禁红了眼眶,“你明明也戴着的......你就是瞧不起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说了我只想和你做朋友,没有想别的事情,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所有人都这样,所有人都会拒绝我,连你也不接受我。你们就喜欢有信息素的向导,只有她们才配得上哨兵,才有权利选择喜欢的哨兵,而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你们不就喜欢闻信息素的味道,变成只会发情的野兽吗?我也可以啊,我也有的,你看我也有味道......”
蒋沐雨做了一对色泽鲜艳的指甲,长而坚硬,她尖叫着用那对长甲撩开长发,徒手抠挖起自己的后颈,顷刻间便鲜血淋漓,满手濡湿的猩红,她却不觉痛意,畅快地大笑起来,“闻到了吗?我的信息素,你闻到了对不对?!”。
周围的路人呆滞住,捂着喷溅上血的脸庞,“天呐,这,这是在干什么......”。
团团血花在空中飞溅,溅落成触目惊心的花蕊,值守的哨兵仿佛被抽离了丝线的木偶人,神情僵硬麻木,冷眼相看这荒唐怪异的场面。
“哈,哈哈哈,你们都闻到了对不对!我的信息素!”
蒋沐雨一把抓起瘫软在地的路人,清秀的眉目狰狞,浑身血气,她的力气变得异常恐怖,被她抓住的人感觉自己的身体即将撕裂开来,突突直跳的血管滚烫鼓动,岩浆的温度肆意流淌。
乌鸦怪啼已近暮色,凄美的艳丽将黄昏渲染,映红霞光,似血河滚滚。
“这里很美,不是吗?”
陈子扬站到安芙身侧,嗅着空气中的腥味,目光迷恋又向往,“真是美妙的味道,你......”。
一把锋冷的军刃抵上他的脖颈,尖端划开肌肤下跳跃的动脉,暗红的血汹涌喷出,染红了白皙柔软的指尖。
“我从没说过,我们是同类。”
“这里不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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