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小白在前面拖着木板观察路况,此时距离山脚很近了,不久后就能走到。

欣喜期盼间听到后面响起一阵沉闷痛苦的咳嗽声,仿佛咳得停不下来,肺都要被咳出。

小白没指望严南昇还能醒来,他的气息时断时续,好像下一秒就会断了气,不过既然有意识了,也算是好事。

她掏出所剩无几的水杯倒了点,往后递去。

过了许久都没人接。

她才想起来,严南昇的手被绑住了,自然接不了东西。

小白转过身给他松绑,期间,他除了闷闷的咳嗽,根本说不出话来,等喝了几口水,神志才清醒了点,警惕地看向她,沙哑道:“……你要带我去哪?”。

严南昇苦笑一声,“是林丹芝叫你来把我绑回去的?我求……求求你,放我走,就当没看见过我,或者,你和她说,亲眼看见我摔下了山崖。我已经失去价值了,强留我,何必。”

“这是难得一次的机会,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你放了我吧,我要回家找我爸妈,他们还在等我……我求求你。”

他捂着脸嘶哑地哭出来,消瘦的肩膀颤抖,“我想回家,回家,我妈还在等我,她说等我回家要烧排骨给我吃,我还没吃上我妈烧的排骨……我不想死,不想一个人死在这啊!”。

严南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直流,神情突然激动起来,抖着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状的东西,哆嗦着摁压边沿开关,黑色屏幕亮了几下又倏然暗下,他眼里的光彩也随之熄灭。

“打不开,打不开……没电了,我爸妈给我买的手机,就是让我联系他们的,是我没用,我太没用了,当初为什么还要回来……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爸妈身边。”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涕泗横流,大声叫喊,手脚被磨出血痕,“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爸,妈……”。

“你要去哪?”

严南昇蓦地安静下来,喃喃道:“我要离开这里,我,我要离开这里……”。

小白平静地说:“我要去山脚,你要想去那里,我能带你一起走。”

严南昇抬起脸,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凸起,他气息不稳地喘着气,似乎在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你,你要带我出去?”

“我不知道出去的路,也不想出去,我只是去山脚采药。”

“采药?山脚哪来的药……”

小白坚定道:“有药。”

是给苏潋月治病的药。

苏潋月亲口说的,怎么可能会有错?

他不会骗她。

“我是要去山脚,可那里根本没有药草,我曾经走过。你就是不想放我离开……对吗?”

小白看着他,没再说话,一言不发地将人固定好,拖着木板继续前行。

这个人才是满嘴谎话。

苏潋月说有药草就是有药草。

等到了山脚,她就要拔光所有的草给他看看,苏潋月没骗她。

严南昇还想说些什么,神色恍惚中认出这条路有点熟悉,确实是通往山脚的路,便不再出声。

小白走得很快,嘴巴抿得紧紧的,麻绳磨得手指通红,她一声不吭,握得更紧了些,像是在和谁置气,又是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想马上回到那个人身边。

想见他。

想闻他身上苦涩的药味和透骨的冷香。

这一趟路,小白都没有停下来休息,直到眼前出现低窄的路径,浑身的劲才松下来,胸口憋着的一股气终于有了释放之息。

严南昇脚步不稳地从木板上爬下来,还差点摔了一跤,但他随意拍了拍膝盖,面色激动得潮红,迈开腿往外走了几步,而后回过头,“谢,多谢你……”。

但小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或者,她已经无心去听他说的话。

她弯着腰埋头寻找着每一处长草的地方,手指抚过一根根风中摇曳的长草,可所见之处,无一物像苏潋月口中所描述的那种药草。

“你……还在找药吗?”

严南昇见她不似作假的模样,“你说说长什么样子,或许我还记得哪个地方有。”

小白自然没见过它,只将苏潋月的话复述了一遍,叶瓣间长着圆润的红果,细嗅伴有淡香。

严南昇拧眉想了想,“倒是有这种草……不过并不长在山脚,还要往外走,离开这边地域。而且,它也不是药草,只是一种普通的花草。”

“可是,焚塔塘的人走不出去。你不是焚塔塘人吗?况且这几日是苏府小姐大婚之时,所有人都要参宴,你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来采药?”

“苏府,大婚?”

小白抚摸草根的动作微微一顿,掀起眼皮,疑惑不解。

“你不知道吗?我是趁着这时候偷逃出来的,不容易被人发现。”

“那个人叫什么?”

严南昇不知为何,嗓子莫名干涩起来,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小白,迟疑道:“好像是叫,苏潋月。”

“什么是大婚?”

“就是两个人结为夫妻,以后生活在一起,同睡一张床,还有……生子。”

严南昇艰难着说道,声音低落下来,低不可闻,“可这一切都是假的,结婚是假的,妻子是假的,感情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原来是这样。”

小白的嗓音很平静,似乎还带着点无法形容的笑,压的很低,可这股平静却让人惊惧。

“他要成婚了。”

“我该是要去参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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