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捕头叫来仵作,用解腕刀小心地将吕化平左臂肌肉筋腱朝两边分开,露出其中白森森的臂骨。鱼克礼注意到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竟对这般场面毫无畏惧,心中不免啧啧称奇。

“找到了。”拉姐把脸凑到距离骨头不到三寸处仔细观瞧,总算是有了发现,“你们看,剑鬼刺穿这位镖师的手臂时,剑刃曾刮擦过骨骼,留下了一点痕迹。”

“吕化平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他死前怕不是想靠自己的骨头来阻挡剑鬼的杀招。”鱼克礼也察看了一下骨头上的伤痕,道,“这伤口跟表皮上的尺寸和位置都对得上,看来这剑鬼不光剑法高明,还有把宝兵刃,贯穿人体干净利落。”

拉姐从仵作处拿了一小块白布,反复在骨伤处摩挲擦拭,最终还真让她擦出了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杂质”……

“这是……金粉?”仵作看着白布上血迹中数点几不可察的金光,大感意外,“从这么点骨头缝里擦出来的?”

骨头上自然不会有金粉,明显是来自凶剑上的。

“夜行剑鬼”使的是一柄涂有金粉的剑,这无疑是个重大线索。

“我大概有眉目了,不过还得确认一下。”说罢王贝拉从行囊里取出一本皮面线装书来,这书本身无甚特别,可鱼克礼一见到那旧书封面上绘着的图案,顿时睁大了眼睛。

那图案是一只猫头鹰,爪如弯钩,双足踏枝,于雪月下凛然而视,最特别的是以它身体中轴为界,右半边身体全是骸骨构成,显得威严而惊悚。

“这标志是江湖黑道中人口中三大绝地之一的‘凛枭绝狱’?”鱼克礼问道。

“您也知道?”拉姐手捧旧书不断翻阅查找,头也不抬地答道。

“‘凛枭绝狱’狱长、‘引魂判官’崔雷石的大名,就算是我等闭目塞听的公门中人也是如雷贯耳的。”鱼克礼语气中满是敬畏。

“嗯,他算是我前任老大吧……”拉姐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凛枭绝狱”是个有官方背景的江湖组织,其位于极北苦寒之地,狱中空间巨大,通道曲折繁复宛如迷宫,数十头足以撕碎狼熊的凶悍獒犬日夜在其间逡巡游荡,历年又有高手匠人不断打造机关消息投入其内,任你有通天的手段也绝难逃离。这地方专门关押那些曾犯下惊天罪行的江湖巨恶,如今尚在狱中的大人物包括但不限于魔教的前长老、“沧帝”手下的龙头、瓦剌“豺祭”组织的杀手以及太行山前几寨的寨主等,听说就连近些年在欧亚大陆威名正盛的格里芬雇佣兵团干部也进去了好几位。而人称“引魂判官”的崔雷石能在这地方当狱长,那能耐还小得了吗?

这位崔狱长的事迹今后有机会再介绍,此处可以稍微提及的有两件事:第一,拉姐正是“凛枭绝狱”的前副狱长,所以才说他是自己的前任牢大……啊不,老大,但其实两人是亦师亦友的关系。第二则是姜琅和崔雷石私交甚笃,狱中不少人就是姜琅在成立隐麟书院前亲手送进去的,拉姐能进书院也是由崔雷石推荐的。

此时拉姐手中翻阅的书本,正是崔雷石在狱中潜心编纂的、记载有江湖上众多武功伤人特点的完全辑录,拉姐正是想以此来和“夜行剑鬼”造成的伤口比对,从而判断出这人出自哪门哪派。

“找到了,这应当是昆仑派失传已久的杀人绝学‘天厉五残剑法’!”拉姐把书摊开在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图案兴奋地道。鱼克礼近前观瞧,果见得书页上以墨线勾画着一具男子躯干,左胸前又用朱笔画了一道伤口,正和“夜行剑鬼”的受害者们极为相似。而这幅图画的旁边赫然写着“昆仑派天厉五残剑法”的名字及其主要风格特点,等等。

昆仑派本属道门,武功走的是中正平和、修生养性的路子,招牌的绝学有“纵光擒影手”和“瑶池分水剑法”。可偏偏就在多年前,派中某位天才为了对付仇家,另辟蹊径创出了一门辛辣酷烈、与本门武学风格迥异的杀人剑法。在昆仑派的正殿供奉着一尊西王母巨像,这位天才便借用西王母“司天之厉与五残”的神权,为自己这套独创的绝学命名为“天厉五残剑法”。后来天才兄虽然凭借这套剑法成功杀光了仇家,也在江湖上打响了名号,最终却发现心性愈加残暴,逐渐远离了自己行侠仗义的初心,遂向时任掌门自请关押于野牛沟闭门思过,后终其一生都没再踏出门派一步,这门“天厉五残剑法”便也被昆仑派历代掌门所封存,除非到门派生死存亡之际,所有弟子均不可修习,否则便废去武功、挖舌断筋、逐出山门,因此会这门剑法的人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而另一个决定性的证据——凶剑在刮擦骨骼时残留的金粉也指向了昆仑派,因为他们的镇派之宝正是一柄以黄金打造的“金缕鹿卢剑”!

可新的问题随之而来,“金缕鹿卢剑”是昆仑派掌门信物,自不可能在一个随机杀人的愉悦犯手里,更何况……

“昆仑派近年式微,五十年内都没有出过顶尖高手,而昆仑门人也绝迹江湖已久,这个‘夜行剑鬼’又是何方神圣?”王贝拉沉重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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