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实天然的不甚喜欢神仙,最直接的原因便是他们的高高在上。他们占尽优势,而魔界众生却要永远处在这炎热酷暑之中,俯首称臣。
而眼前两人,一男一女,在她看来,和其他的神仙没什么不同——自从她当上这魔王之后,见的神仙是越来越多了,见的越多,自然也就越了解。
眼见着两人没了身影,慕云实也不愿意再费神,天色将晚,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注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但是对于她来讲,这将是久违的一个甜梦夜——这个地方承载着她最初的梦想。
这么多年过去了,唯有这个地方仿佛是有什么魔力,能让她从琐事要事中解脱出来,让她一夜好眠。
虞瑾和素楝沿着那冰阶而上,终于登上了悬命阁。从踏上雪原那一刻起,二人第一次将脚踏在干爽坚实的土地之上。抬头看向那高高的牌匾,“悬命阁”三个大字,配上这三面悬空的地势,实在是名副其实“命悬一线”。
二人站在阁中,迎着风看微暗的荒原,是一望无际的白,夜幕让雪原柔和,却无法掩盖它的光亮。这微暗闪光的世界,加上这迎面而来的寒风,让人不免生出萧瑟之感。
今晚怕是要在此处落脚,天色见黑,而魔界前来接应的人却迟迟不见。
“二位是要去幻花岛吧。”忽然有个女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素楝回头,是个姑娘,一身绯衣,她步履轻快,笑意盈盈,一改刚才在慕云实殿前的威严,那笑容仿佛能将这冰天雪地融化。
“正是,姑娘是?”素楝回了映彩一个微笑。
映彩有一丝的失神,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
“叫我映彩,我是这里暂代管事的,也是奉命来引你们去幻花岛的。”她的话听起来是公事公办,可是从映彩嘴里说出来却是格外悦耳。
这么多天,可算见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了。
虞瑾和素楝都没有多问,茫茫荒原之中,此刻除了选择相信,别无它法。
早在踏出梧州的那一刻起,主动权就不在他们手上了。凌波交待此行务必谨慎,虞瑾亦是如此认为。然而,虞瑾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他心中有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既然此行是要去见冥魔二界之主,那么有些事情是否可以借此机会当面一谈?
“映彩姑娘,我叫岑素楝,这位是虞瑾。”素楝道。没等映彩回答,素楝又开口,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映彩姑娘?”
从灵岛出来到如今,好几年过去了,素楝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逢人便喊姐姐,她刻意让自己看起来稳重,却往往难掩天真之色。
映彩待人亲切稳重,又浓颜艳丽,像是冰原上的一朵红玫瑰一样,素楝着实心生欢喜。
映彩这些年颇得慕云实信任,接待过很多“贵客”。可是眼前这样伶俐亭亭的女孩子,却甚是少见——和慕云实在场面上相见的,无非是各界的头领人物,大家都带着目的而来,谈不上其它,是以各有各的骄傲,各有各的心思,人人都带着伪装,只不过有人心怀善意,有人不怀好意。
但这些,映彩都不在意。能在慕云实身边受到信任和器重这么多年,自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她和映照,向来她主外,映照主内。
她是有些看人认人的本事在的。
眼前的少女,一身白衣,从雪原而来,应是疲惫,只是那眼睛里的晶亮神采,却又告诉映彩,少女心中充满着无限的希望。她的笑意,说话的语气,不经意间露出而后又迅速压制的雀跃,无一不说明,眼前的少女,二分天真,三分正气,五分真诚。
而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子,颜色不输少女。他看着少女时眼底的笑意,在偏向其它人与景之后,便瞬间消失,带着常人没有的警觉和戒备。在一片白色天地之间,他身着黑色衣衫,长眉入鬓,神情端庄,兼具着仙的美丽和神的佛性。
即便立场不同,映彩也不免多看一眼。
而当映彩再看之时,却看到那男子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是一股凌厉的邪气。
这让映彩大吃一惊。她定睛再看,眼前却分明是微笑着的一尊水月观音。
“此刻天色已晚,你就不要为难映彩姑娘了。”虞瑾开口笑道,他很自然的拉起素楝的手,另外一只手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烦请姑娘带路。”
映彩看着此二人,心道自己刚刚一定是看错了。
她笑着,盈盈地走在前面,带他们去到高处的房间。
三人一路穿行在堆叠的岩石中凿出的平台或是小路,蜿蜒曲折,素楝从未见过这样的建筑群落,仿佛是从石头山上长出来似的。
饶是虞瑾走南闯北,却也不得不赞叹这建造师傅的设计之巧妙,手艺之精湛。
映彩走在前面,不时回头做出指引,或许是因为天色已晚的缘故,一路上素楝都没有碰到其他人。白色的雪光,将石板路照的清清楚楚,可是当她来到一处几乎笔直的阶梯前,素楝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打了冷颤。
映彩似乎是察觉到素楝的神情,笑了笑,“岑姑娘莫惊,原是主人家觉得,这上面的位置好,可观全景,条件也好些,这才想到要带二位上去住的,也算是略尽地主之谊。”
“不要紧,比这更高的山我们也爬过呢!”素楝笑着,她并不害怕,只是这山上的寒冷竟比雪原还甚,她长在灵岛,从未去过这么寒冷的地方。
“岑姑娘,这里荒山野岭,可不能和仙界之地相比。”映彩依旧笑着,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
“映彩姑娘你误会了,这荒山雪原,遗世而独立,千丈冰刃,造化钟神秀,比起花红柳绿,瑶池仙境,更是别有一番意趣呢。我只是畏寒,并不畏高。”可话刚说完,素楝就打了一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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