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姐姐再给我起个名字。”摩藜道,她是全然信任慕云实的。
“姓是我给的,名字你自己起吧。”慕云实道。话虽这样说,但是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摩藜对她的信赖。魔界不信花神,却因为缺水而敬仰水神,她刚刚并非对着荷花结拜,而是对着那湖水。
摩藜想了想。她的脑海里浮现了昨日初到密林那深深浅浅令人沉醉的绿色,她的理想,便是将冥界变得温暖,使冥界也能如眼前这般,红的明艳,绿的深沉。
“不如,单名一个‘青’字如何?”摩藜道。
“慕青?”慕云实道,“是个好名字。青山绿水,可不就是咱们那儿没有的吗?”她一下子就说中了摩藜的心事。
摩藜对她笑笑,她的视线再次投向那荷塘,“慕青,这个名字真好。”
从此,这世上便再没有摩藜,只有慕青。
慕青转过身来,朝慕云实笑道,“跟姐姐一个姓,真好。”
她的笑容清澈又灿烂,以至于那半亩艳塘,那满湖青绿也失去了颜色。而这种明艳之下,是一颗剔透的心,让人不忍心欺骗,让人想要将世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或许,昨日那些追兵并不是冲着你来的。”眼前的少女让慕云实心软。
“有姐姐在,我不怕。”慕青未曾为此事苦恼,因为她出来了就没想过要回去。慕姐姐或许觉得改名只是权宜之计,可是她不这么觉得。
慕青想要将冥界变成一片生机盎然的土地,但是她不会再回去。她非常清醒,或许别的冥灵可以,但是她只有在陌生的地方才能获得完全的自由。
或许,如果她足够努力的话,或许达成心愿的那一天来临之际,她还足够年轻,有力气去六界转一转。这些年在雪原流浪辗转,她便觉得幸运,因为雪原是一样的,但是星星和云彩却不是一样的。若能在更大的世界里转一转,那她此生便也无憾。
或许,待得冥界不再贫苦的时候,所有冥灵也能拥有四处溜达的时间和财富。
慕青做着这样的梦,看着荷花和慕云实,想着这几天惊险、新奇,却又幸运如斯。
方沁不知何时已经回转,招呼二位进了房间,又亲自介绍了这边的房间布局,甚至还差人送来了美味的点心。
“二位要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差人来找我。”方沁依旧和之前一样,但是慕云实却在这份优雅端庄之中,看到了一丝并不寻常的殷勤和亲切。
“沁姐姐,你真好。”慕青显然没想这么多,第一次在人间住客栈,没想到竟是如此这般周到。
云实瞅了她一眼,“这孩子是见到谁都说‘你真好’吗?”
慕青假装没看到,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问方沁,“沁姐姐,我现在就有事想请你帮忙,可以吗?”
方沁愣住了,显然,眼前的女孩儿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姑娘请讲。”
“这湖中的荷花,为何会在秋天开的这么好。还有,为什么同一个池塘,一半残荷,一半盛开呢?”
方沁心中有些小小得意。
因为这一方花池,满眼翠绿正是她的杰作。
原来,这方沁亦非凡人。
方沁原本是花神的首徒,这番下来历练一番,再回到天界便是下一届花神了。然而与其说她是花神,倒不如说她是“花痴”——她对于花花草草是真心爱惜和欣赏,夙愿便是让花草有家,让六界有花。
原本她上年便要返回天庭任职,可是师傅却向天帝进言,说她年资尚浅了,历练不够,需再在人间游历几年,方能返回。一时之间,天界议论纷纷。都说这花神和徒儿争权,不想放手。
可是,方沁却十分喜欢这样的安排。
她爱这梧州的青山绿水,四季分明却又不极端。她在这里研究她的花花草草,培育新的种子,研究怎样让花草不受时空之限。甚至,她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让大漠和雪原之上也能有花草树木。
可是,方沁并未这个想法告诉任何人。在天界修道上百年,心里十分明白,让荒漠和雪原充满生机,绝不是天界之人想要看到的景象——至少不是全部。
她精于花草之道,更加明白,这世上并没有真正的众生平等——因为即便是花草,也不见得平等。可是,她因为爱这些花草,便想给他们更广阔的空间。
而这半亩荷塘,就是她的小小成功。
凡间历练的她无法使用仙力。而种植花草,最不能依凭的便是仙力——没有哪个神仙能有如此大的力量,靠仙力将整个荒漠或是雪原种上花草。
当慕青问出这个问题,方沁有种心思被勘破的慌乱,但是又有一种寻得知音的欣慰。
可这个秘密,自然不能随意告知。
但是面前这个玲珑剔透的少女,有着一张天真单纯脸和世上最清澈的笑,方沁有些为难。
“不过是一些障眼法,让姑娘见笑了。”方沁觉得自己的回答实在不错。
慕青的眼睛立即黯淡了下来,手中的点心也不香了。
慕云实看出来,方沁并非普通人,想来这里也并不是一家普通的客栈。
住在摘星阁的时候,好像也没人嘘寒问暖,端茶送饭啊。
倒也有一个——慕云实瞅瞅慕青。
可是,这世上的“慕青”何其少!
眼前的境况,倒是一动不如一静,至少,这里不会再有追兵了。
“多谢方沁姑娘款待。”慕云实起身,想要结束这段对话。甫一出声,方沁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是江南女子才有的温柔软语,却出自眼前这个高大健美、英姿飒爽的女子之口。不过这惊讶也就是半瞬之间。方沁侍弄花草,又在天界经营,人间闯荡,见惯各界,所以也不觉为奇。反而觉得,眼前这名异域女子身上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坚韧,仿佛把她放在沙漠,也会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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