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太祖雄才大略,在复杂的环境中有他的顾虑,也有对母亲的承诺在,他对待继位的问题上十分暧昧。但是,当她履位十六年时,他的儿子已慢慢长大,主少臣疑的威险已不复存在,国家渐渐安定,他的心就开始活络起来。十几年问,他先后平定荆南、攻灭后蜀后汉后唐,基本将江南一举荡平。虽然北方未平,但他觉得是时候向弟弟摊牌了。

“976年10月19月夜,夜雪莅临,寒意尤深。太祖招弟夜饮。也许他想以情动人,让他的弟弟自动解职,他保他作一闲散王爷,一生无忧。

“也许,为了那晚的相见相谈,他准备了很多说辞,深词熟虑之后他觉得自己不用以武力迫弟。兄弟是深明大义之人,自不必多费口舌。再说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他从心底感激他,他为他的孩子挡了那么多年灾祸,现在他的孩子也应当能担起他应有的责任了。他希望他的兄弟也理解他为孩子登临天下的筹谋。他还要继续征伐,荡平北方,给孩子留下天下大统太平盛世。虽然如此,但作为未来天子的威势这个孩子必不可少,太子的位置也为他而空……他不想逼迫亲弟。古来弟接兄位是大忌,是国家纷乱的源头。而他的兄弟一向深明大义,应该明白他的苦衷。他一生戎马,虽年将半百体力渐渐衰,但武力值和威望也不是弟弟能承受的。”

“他千思万想,应该也没想到这是他在人间的最后一个晚上。他千防万防,也还是对亲弟放下了戒备。举头有雪光入户,眼前有烛光映桌。菜品精致,酒堪一品。双影印窗,谈兴正酣,……没人知道有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但第二天清早,宋太祖赵匡胤就薨在了桌边,被发现时已没有了呼吸,没有挽救的可能。”

“说实话,太祖是一个胸怀坦荡的人。他少年任侠,性格豪爽,又受儒家影响,待人虽不是妇人之仁,到底是不忍的。他放过了好些人,包括他投而不纳的人,曾经并肩战斗的战友,他辜负的恩人,他打败的对手……也许,以己度人,认为弟弟也类己。其实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他虽惊才绝艳之人杰,此寸未免幼稚了。他家新晋尊位,他却忘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千古一帝唐太宗,玄武门政变,杀的就是亲生的兄弟……

“大概五百年前,南朝13岁的宋顺帝刘准被萧道成逼迫退位,又被监管他的士兵所杀,死前他感叹,‘愿生生世世勿生帝王家。’其实在刘准前14年,年仅10岁的刘子鸾为新履位的刘宋前废帝刘子业所嫉,被赐死。刘子鸾就对其侍从叹息,‘愿勿再投胎帝王之家。’帝王家乃是高危家族,亲情人伦备受挑战,赵匡胤看来还是心存侥幸觉悟不高呀!他是感觉自己初登大宝,而自己的家庭浸渍皇家传统未久?”

元俪说着也摇头叹息着,“照我看来,就这件事,不妨按其影响对责任进行划分。二人的母亲作为始作俑者应该担得10%的责任。杜太后也是有见识的人,她出身殷实之家,有一定文化修养。赵匡胤虽为次子,小名香孩儿,但其兄长早于宋建立之前亡故,他履高位似乎并没有象郑庄公寤生那样受母亲苛待。赵光义为三子,小二哥12岁,似乎也没象姬段一样特受母亲优待。赵廷美小二哥二十岁,说起来他才是幼子。杜氏育有五子,存活只有此三子。据《宋史·魏王廷美传》记载,杜大后金匮遗诏中表明要他们兄弟三人皇位相继。

“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史上兄弟相传能成功者大抵只有春秋时季札的三位兄长。季札的老父亲吴王寿梦喜欢四子,欲传位于他。但季札远见德高,不愿就位。寿梦只好按嫡长子制传位于长子诸樊,但嘱咐他兄弟相传及至季札。于是二子余祭、三子夷昧相继继位,只求速死,以使父亲遗愿早日达成。杜太后是希望他们兄弟有吴国四兄弟的觉悟,彼此相扶互保,永继基业?可是几传之后,又该如何?三兄弟各自有子,其子均有争位资格,不就乱了吗?而事实上,吴国确实也乱了一阵。夷昧去世,而季札仍远避不愿就位,夷昧之子姬僚被拥立为吴国第23位国君。而诸樊之子姬光认为按照嫡长子制自己作为先王世子比姬僚更有资格即位,就密谋重金聘用刺客刺杀吴王僚。最后专诸刺杀成功。姬光就成为继任的吴王阖闾。虽说阖闾在位期间重用良臣伍子胥和孙武,立下破楚之功,算得上史上有为之君,但这,并不能成为他弑君的理由。

“也许宋初的国情有所不同。传说杜太后有此想法,是担忧立国未稳,主少臣疑,怕人再生不臣之心。要是周世宗柴荣不早死留下幼子在位,赵匡胤未必能起事成功。赵匡胤履位时33岁,儿子才8岁,自然不足以担当大任。当时天下未平,群雄并存,未来难料,若赵匡胤身有不测,儿子少不更事,兄弟却已成年,自是兄弟可稳大局。实在不行,兄弟还有兄弟。在帝位未稳之际,这未必不是保全赵家江山的权宜之计。

“当然,也有人说,此诏是赵普杜撰,是太宗在为自己继位缺乏合法性而苦恼时他迎合他编造的,而且他也因此重归相位。此事公诸于众时,太宗已在位六年。

“虽然此事存疑,但《宋史》里有载,且信之。但杜太后是在开国初年,初衷是防宋蹈后周之覆辙。但后周覆辙是什么?父死无子继,因此必须兄终弟及?太牵强了好?在继承上,嫡长子制才是正统好不好?

“但不管怎样,这件事给了赵光义合理合法继位的理由。虽然这理由不是那么堂而皇之,不那么立得住,就算当世之人耽于官家之威选择相信,也难堵后世之人之悠悠众口。

“不过该做的惺惺作态还是得做的。也许他时常在朝堂感慨,‘这个位置,朕也不愿坐呀。只可惜太后皇兄相托,朕无可推脱,只好勉为其难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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