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类问题也一次都没有问出口去。
而他总喜欢把耳朵贴在那条黑线上听一听,听里面的两个小的有没有动静。
听完之后就会把车里的灯光调暗,扶她睡下,帮她把被子盖上,打开空调和通风,抚一抚她的脸说,“晚安。”
她就还给他一个笑容,并且安适地闭上眼睛。
也许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吧?她想,那就是他的回答。
原来怀孕除了会让人期待新生命的到来,还会让人变得多愁善感。
三、
云省的高速公路总是穿行在山间,两侧岩石山,岩石山上有披着一层洗练的绿,绿树的上面是蔚蓝无际的天空。
公公给她做的躺椅很舒适,她可以静静地半躺在车上,戴着墨镜看窗外慢慢路过的风景。
阳光和这里的空气一样没一点杂质,照拂在脸上,微微地发烫。
有时下雨,外面的景致又变得朦胧而空灵。
而更远的地方,有时是空谷,有时是雪山。夏鱼知道她看风景的时候会很贪婪,所以他一路都是专心开着车而很少说话的。
只是每开一个多小时就会停下来,用微波炉给她这个最好少吃多餐的孕妇做点好吃的以及好喝的。
也因为她是孕妇,所以他开车开得不快,始终保持着前后左右都没有其他的车,于是,在那一段旅程里,仿佛天地之间就只有他们四个人、一辆车了。
虽然柴油机一直都在哒哒哒哒地响着,但她却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静。
她觉得那一段旅程,可能也是她自己生命之中时间流逝得最缓慢的一段时光。
就在这样缓慢而静谧的时光中,夏鱼带着她从丽江到了版纳、从普者黑到了元阳,在眺望完玉龙雪山之后,在滇池热闹的夕阳里,他不知什么时候弄来了两份漂亮的过桥米线。
哦,遍历的回忆终于把藏在记忆老屋子犄角旮旯里的剪影翻了出来,原来她就是在滇池边上托着自己的大肚子对夏鱼说,“以后我当了妈,我肯定像夏雯堂姐一样管孩子。”
当时夏鱼愣了愣,然后问她,“那要是老师请家长怎么办?”
她吸溜着小瓷碗里放凉的米线回答,“那我去呗。”
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肚子被踢了一脚。
“哎哟!小东西她踢我!谁踢的?”她轻轻拍着肚子轻声说,“是茹茹踢的还是夏夏踢的?”
茹茹是白茹的小名,照理说夏意的小名应该是意意才对,但是她觉得这个小名有点老成。
那时候她又不知道肚子里的是俩男孩还是俩女孩,或者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但是她笃定是最后一种情况,所以肚子里除了白茹,另一个一定是夏意,如果四声改成一声,念伊伊的话,又女兮兮的,她不喜欢,干脆就叫夏夏好了。
这是她的一个秘密,小老公总是唤她白白,她若是投桃报李也该称夏鱼是‘夏夏’,但是对那一个二十几岁,脸上已经长出几分棱角的小伙子喊‘夏夏’,她又觉得把这老公喊进了温柔乡里……
所以本该属于老公的昵称变成了儿子的小名。
但白白却一直是她的昵称,从二十八岁一直到三十六岁,一直都是白白、白白姐姐、白白老婆,后来孩子出世,当着孩子的面就成了白白妈妈。在不同的情境里她听到不同的喊声,心里就会随着那喊声一起进入一种不可名状的共鸣,有时像青春的爱情,有时像岁月的歌,又有些时候,像家乡的河……
……
当时夏鱼忍俊不禁,但还是帮她把米线从汤碗里挑到小瓷碗里之后才问,“那到底是谁踢的?”
她摸摸肚子,然后又被踢了一脚,这一脚正好踢到她的手掌心。
然后她就笑了,“一定是白茹踢的。”
夏鱼手里拿着手机的,眼疾手快地就给她拍了一张。
她还是保持着笑容问,“你拍我干什么?”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夏鱼把手机拿给她。
她看了,是笑容,以她一个顶级画家的直觉和观察力,她确信这个笑容自己以前从未有过。
这是温柔似水的笑容,但这温柔似水的含义并不有关于爱情,而是关于自己孕育着的两个崭新的生命的。
想到这儿,白金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兀自摇头苦笑,她要是能像夏雯堂姐一样管孩子,白茹也不至于这么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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