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元庆大手一挥,揣着和离书带着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连头都没有回,他甚至都没有道别,看得出是在气头上。
商家三人刚走没多久,便传出定国公府与护国公府不睦的传闻,可至于是什么原因,没有人能说得出来,也有人说与京兆尹收到的户籍文书有关。因为那日,商元庆见了户籍监后,还没到休沐便离开京兆尹府。
商元庆从定国公府出来后,又回到京兆府,户籍监还在,二人关起门商议许久,直到深夜才悄然离开。没有人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户籍监被下了封口令,是整个京兆府人尽皆知的。
而此时的太尉府,对京兆府突如其来的和离书杀得措手不及,而韩凛与萧盈人要成亲之事,他也是刚刚得知。他立刻让人往龙城送信,萧盈人不能与韩凛成亲,这岂不是要坐实他与韩充有私的事实。他如今深陷户部粮草调派的调查之中,自顾不暇,可不能再生事端。
护国公府对和离之事没有张扬,萧寅也不能拿这个大作文章,一旦涉及萧盈人,他百口莫辩。即便他能与萧盈人撇清关系,可又有谁会相信。
是以,商离与韩凛和离这件事,就像石沉大海一般,在洛阳城悄然无声地被封入京兆府的户籍册。
三日后,定国公收到一封字迹熟悉的家书。信是自龙城而来,写信的人是他唯一的嫡子韩充。韩充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的字。那是被汝阳公主逼着练出来的,因为他资历太差,唯有在书法一途上有所造诣,才能不被世家子弟耻笑。
韩充在信中,向定国公表明,韩凛已经放弃征北大将军之位,愿意跟随他,随北燕王开疆拓土,不再活在定国公府的阴影之下,他们要做开国功臣,就便韩家先祖一般,立下不世之功,无人可及。他游说定国公趁此机会回陇西老家养老,享受属于定国公的最后时光。
定国公把信拿给杨宁与,“老夫以前不问,但定之的谋划,你杨家可是知情?”
杨宁与看也不看那信,她一看字迹便知道是何人所写,对于其中的内容,她不屑一顾,“您放心,家父知情。这是我们杨家欠韩家的,为我当日绝然离开定国公府,为我二嫁寒门,为我未能照料定之长大,为我未能留住韩元佳。”
不能留下韩充排在最后,这是杨宁与心中的排序。她歉然的,不是没能留住郎婿,而是离开定国公府,辜负定国公与汝阳公主对她的期望,没能陪伴韩凛成年。
“这也是我做为一个母亲,对定之的亏欠。”杨宁与神情如水,笑容清浅,她从嫁入韩家时便是如此,无喜无悲,而今历经世事,又多了一份洗练的豁达,“我弘农杨氏子孙众多,若是他日生了意外,请保族中其他子孙平安即可。”
定国公老泪纵横,“阿宁,你这是何苦呢!”
“韩元佳的叛离我身为他的新妇,理应承担一部分的责任,而当时我为了一己之私,推卸责任,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定之一人身上。定之所承担的苦难,全是我这个母亲毫无担当。幽州两万将士,冀州十余万将士,我如何还能继续过我的逍遥日子。他日,韩元佳与萧寅若果真毁了大齐的百年基业,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弘农杨氏的列祖列宗,又如何能以世家之身教化万民。安内,必先攘外,韩元佳不除,始终是大患。他不足惧,但他与萧寅联手,那便是洪水猛兽。冀州之乱,已是最好的证明。”杨宁与重重跪地,“只是还是要苦了定之这个孩子,求您原谅我。”
定国公长叹,“不就是被俘与叛离的区别,你不必如此。你去把我的朝服拿来,我也要学一学商文焘那老不死的,哭上一回,为那两个孩子做点事情。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郎受尽欺压,看着大齐山河破碎,而始作俑者却是我一手养大的嫡子。”
世家有世家的责任,世家有世家的使命。
虽是为韩凛与商离,但也是为了天下黎民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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