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贺家钱庄的掌柜,”盛介元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神色戚戚:“没有主家的示意,他有几个胆子给贼人遮掩?那贺家家主在婺城中交际甚广,如果他都与贼人为伍,那现在城中不知还有多少藏在深处的风刀霜剑......净月师傅,我们真的有活路吗?”

我瞟了一眼这个执意要跟上来的商人:“盛施主认为自己是宁王殿下的人吗?”

盛介元一愣:“师傅何以有此一问,除去胡琦,我与那位就再无关联了,最多就是......偶尔借个名。”

“那便是了,”在盛介元看不见的地方,我给简悟松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准备抓人,待他会意离开才继续道:“为了扩展生意,也为了保护自己,施主你成了胡琦的钱袋子。他偶尔胁迫,或以利诱你做些看上去危险不是特别大的事,难道你会拒绝吗?但若事情大到要搭上身家性命,你又会如何呢?”

盛介元眉心微蹙:“那我断不会再容忍下去。”

“施主知道小僧用望远镜看这座城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吗?”我接过他手中的望远镜:“满地的钱袋子,每个钱袋子上都印着许多章。你若想把所有钱袋子翻开来寻找敌人,只会陷入举目皆敌的局面。那种局面,皇帝亲临都得被咬下一块肉,何况你我。”

“但你若取一瓢水浇上去,就会发现,除了那些特别顽固的,其他印记都是遇水即化。再多浇几瓢,就了无痕迹啦!”

盛介元似懂非懂:“那......水从何来呢?”

“从湖里舀,往井里掏。没有困难就制造困难,让他们知难而退;心怀侥幸,就划烂他们的侥幸,让他们无路可退。”我微微眯眼,掩盖眸中过量的杀气:“饥则附,饱则飏,燠则趋,寒则弃,人情通患也。”

盛介元半晌无言:“净月师傅,你......您有时真不像个和尚。”

“小僧就当施主是在夸我了。”我收起望远镜,打算去下面凑个热闹:“我不像和尚,这世道难道就是经书中的极乐净土了?”

“说的也是。”盛介元慎重一揖:“既然您心中已有成算,某愿全权配合,若能平安度过这关,盛某来日必报此恩!”

“免了。”我伸手制止他继续弯腰:“怨因德彰,仇因恩立。我既已站在这里,便是决心同施主、同婺城所有平民百姓共进退。既已决定真心相交,小僧只希望你我德怨两忘,恩仇俱泯。”

“......”盛介元嘴唇微微颤抖,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感受,心中却蓦然升起一种无端的豪情:“是我想错了,从今往后,我在净月师傅面前再也不会提起这个字。”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和尚,萌生出一种“就算他要造反也跟着他干”的心情!

盛介元隔着胸膛捂住狂跳的心脏,暂时抛开莫名其妙的想法,快步跟上:“净月师傅,您要去哪里?”

“去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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