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思黑白分明的眼眸转向宫辰:“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宫辰紧闭嘴唇,他已说不出话。
她为何不愿说出真相?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李兆思冷哼一声,对着金玉生摆了摆手掌:“你下去吧。”
金玉生双手微抬,轻轻碰在一起,算是草草行了个礼,又望了宫辰一眼,转身离去。
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上空涌动的魔气在低吟。
“你们可还有疑问?”李兆思扫视众人。
无人应答。
片刻,他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宫辰说的这些毫无根据,不过是一些疯言疯语。他竟然相信这些话,想必脑子已经不清醒了,既如此,就让他去水牢好好清醒清醒!”
水牢?
邵惜炎浑身一紧,水牢冰冷阴暗,正常人进去待个几天已近乎气绝,宫辰在大战中还受了伤,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义父!”他一脚踏出来,冲到前面,拱手道:“既然他已不清醒了,定是被洛青雪迷惑,才相信了她的话,情有可原。况且他自愿回来领罚,说明他尚有悔改之意,请您网开一面,从轻处罚!”
“你说他是自愿回来领罚的?”李兆思的牛眼望向他,目光里的怀疑如刀如剑。
邵惜炎道:“是的,当时洛青雪等人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走,的确是主动留下来的。”
宫辰站在一旁冷眼盯着李兆思,听着邵惜炎的话,没有反驳。
他很清楚水牢是个什么地方,若是进了那里,不出七天必然送命。他还要去见青雪,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只听李兆思道:“可他刚才的言语,一点都不像是回来悔过的,你怎么解释?”
邵惜炎嘿嘿笑道:“您还不了解他吗?他就是嘴硬心软。这些年他一直都很惦记您。尤其在聚香楼的时候,每次我去见他,他都问您是否安好,还让我多陪陪您,给您解闷儿。”
“义父,他这次绝对是鬼迷心窍才如此糊涂。您就看在他这么多年都对您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别让他去水牢了,那里又冷又潮,您会心疼的。”
李兆思撇着嘴角,浓眉微皱,漆黑的牛眼盯着宫辰,似乎在思考什么。
宫辰迎着他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闪,眼神却柔和了下来,因为邵惜炎的话让他想起多年来的父子情分。
他很久没有这样仔细观察过他,眼前之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他虽然威严不减,但墨发里透出了几缕白发,黑胖的脸上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皱纹。
一个人老了,就会生出发白,那么如果一个人生出了白发,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已经老了?
在宫辰最初的记忆里,当年的李兆思慈眉善目,气宇轩昂,耐心地教他一招一式,和现在苍老的模样判若两人。
“义父……”他薄唇微张,“您对我的养育和教导之恩,我从来不敢忘记,所以我从未想过和您拼命,我甚至祈求青雪不要对您出手。可我无法接受我一直崇拜的人,竟是人前人后两张脸。”
他眼眶泛起微红,颤声道:“义父,当年在石梅村,被冻得半死不活,是您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其实今天再次见到袁千祈的时候,他就想起了那时在海韵阁,袁千祈说过的话:李兆思当年真是千挑万选才选中了你!
真的是千挑万选吗?猜疑就这样不由分说地涌入脑海,这令他心如刀割。他不敢细想,因为越想心越痛,越想越难过。
眼前坐着的似乎只是一个老人,他的背有些弯,连眼窝都在下垂,嘴角两道的皱纹像是把脸特意叠出两道折痕,于是他无法再对这个老人硬起心肠。
他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刚才不该用那样强硬的态度对待他,他是他的义父啊!
一滴眼泪无声滑落脸颊,他静静望着那张苍老的脸,很想问他当年到底为何要救自己。
可这问题太残忍,也太无情,他实在问不出口,只好换一种方式。
“自从我来了这儿,您就一直培养我舞艺,还送我去聚香楼,跟着白影学习纯正的暮云舞。”
他稍作停顿,低声问:“义父,我当年只是一个瞎子,您是怎么知道我会暮云舞的?”
殿内一丝声响都没有,连那翻滚的魔气都变得安静了下来,血红的夕阳早已落下,月光照进啸云大殿,把一切都染上了霜寒。
许久,李兆思终于长呼一口气,低声道:“宫辰,你我父子十年,本尊可曾亏待过你?”
宫辰道:“一次都不曾有,您对我关怀备至,始终如一。”
李兆思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尊实在不明白,你为何会有这样的疑问?难道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宫辰抿了抿嘴,没说话。
李兆思再次长叹:“真没想到,本尊当年好心将你带回来,你却如此揣测本尊……宫辰,你今天的这句话,让本尊很伤心。”
他黑白分明的牛眼忽然闪过一丝微红,那微红里泛着晶莹的液体,却转瞬即逝。
“义父……”宫辰心尖一痛,他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李兆思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叹气道:“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背叛本尊是事实,本尊不会原谅你。尽管本尊十分不忍,但你犯了错,就必须受到处罚!就罚你去水牢待三天,三天之后再做定夺!”
“义父!”邵惜炎祈求地望向他。
李兆思瞪了他一眼,道:“宗规就是宗规,谁都一样!你再多嘴,也跟着他一起去待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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