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有大臣谏言我出身不够尊贵,不及慧妃之流,到底被皇帝一句‘婉长贵妃入御殿多年,资历深厚,且在此之前协理皇后管理御殿多年,自然经验丰富,担当得起皇贵妃之位’给推了回去。

在端恪贵妃的简短丧仪过去了不过短短数日之后,御殿之内,所有的一切看似皆步入了正轨,不再显现出一开始的那种失去御殿之主后的迷失与无措。御殿之内所有嫔御皆安分守己,六尚二十四司亦按部就班地恪守自己的职责。

唯独皇帝,一袭之间变得冷漠寡情,只一味地流连绐缜阁,不曾召唤任何一位嫔御侍寝。御殿之内,愈加显得寂静冷清,连惯会惹是生非的平昭媛之流,亦销声匿迹起来,静默无言。可偏偏就在这等寂静之中,御殿之内亦传出了一则与民间流言相差无几的闲言碎语来:端恪贵妃黄氏生前位居凤座,理当以皇后之位下葬,以国母之礼来操办才是,如何丧仪如此简单,不过被追谥为贵妃而已,且谥号只比琅贵妃多了一个字。论其身后地位甚至不如悫惠长贵妃之流?若皇帝果真因端恪贵妃临死之前语出不逊抑或其它缘由而心生厌弃之情,如何不先废了她的后位再予以追谥?如此一来,只怕还愈加合情合理。

皇帝此举惹得天下所有人皆疑惑不解。而知晓此事缘由内情的,不过彼时在场的我与嬛长贵妃二人罢了。为着无可言喻的明理,我俩只一味地沉默着,故而一时之间,人人为之不解。

端恪贵妃丧仪之后,不过一月的光景,就在十月中旬的一夜,天干物燥,御殿之内再次发生了一桩大事,令皇帝一时之间再次神志受到打击,龙体即刻病魔缠身,再不复当日的康健——绐缜阁失火了。

我虽不知绐缜阁与皇帝到底有何关系,却明了绐缜阁乃皇帝心头至宝,但凡与之相连,或人或物,皆为之分外看重。此番走水一事,在皇帝眼中,只怕算作大事。

随着这一念头的冒出,我特地吩咐凌合、梁琦一力追查,终于得知此次系人为特意纵火所致:经众多宫人作证,绐缜阁走水之前,曾有多人亲眼瞧见一内侍出现在绐缜阁附近。再者,经永巷令彻查一番,亦可见打火石等物遗落绐缜阁,可见蓄谋已久。

我心中不禁疑惑起来:绐缜阁认真论起来,不过一间居所而已,并无特别之处。何况,平日里皇帝亦不曾时时前往,如何会有人行此举?此举一出,于人无益,于己亦可谓灾祸重重。如今,真凶命人焚烧绐缜阁,除却惹怒皇帝,并无过多用处。难不成,系有人刻意为之,仅仅为了激怒皇帝?若果真如此,此举于真凶何益?难不成系为了栽赃嫁祸?

我顾不上此事真相究竟如何,只知晓此刻必得尽快解决这一场走水,唯有如此,才能不被皇帝所牵连斥责与重罚。

绐缜阁的火直至破晓时分,方被御殿之内所有的宫人浇灭。可惜,最终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不过系一所火灾之后的荒芜废墟,一座早已废败的殿宇。

固然早先我曾远远眺望绐缜阁,到底不如今时今日这般仔细得查看:原本雕梁画栋的绐缜阁,朱漆描金的圆柱、金粉勾勒的雀替,精致雕琢的八宝柱础,无不显示出绐缜阁当日的辉煌与富丽。如今,却变为一堆废墟,残破不堪,断壁残垣。漆黑的木柱被烧为灰烬,火焰被熄灭后的焦躁气息扑面而来,凄凉地氛围将人阻拦在阁外,无法入内。

凌合在旁回禀道:“自从昨夜陛下眼见绐缜阁被烧为灰烬,除却命永巷令尽早查出真凶,不过尽快灭火。如今,火虽然已经灭了,到底这绐缜阁已然烧为废墟。陛下狠狠责罚了灭火的宫人。现如今,听秦内侍的口气,陛下打算重建绐缜阁。”

皇帝责罚负责灭火的一众宫人在我意料之中,然则重建绐缜阁······

我站在火烧一夜之后、残缺了的绐缜阁前,注视着被烧为灰烬的一砖一瓦,鼻尖嗅着火焰焚烧木材之后被风刮来的那种焦味气息,不由得疑惑起来,实难料到绐缜阁究竟何处惹得皇帝如此上心。

倚华在旁劝道:“娘娘,固然如今并无深冬那般寒凉,到底站在这风口久了会寒气入体。咱们不若早些回去歇息吧。为了这大火,您已然一夜不曾好生安眠了。”

隔着老远,我定定凝视了绐缜阁许久,方点头回应道:“也好。”说着,领着一众宫人往未央宫走去。

一路上,我心中了然:绐缜阁乃皇帝心中一块她人无法触摸的禁忌之地。如今化为废墟,除却查出真凶,便系重建了。

一壁回长乐宫,我一壁随口问道:“重建绐缜阁的图纸,可是六尚二十四司的女官亲自负责?”

凌合即刻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并非如此。陛下决意亲自设计绐缜阁,并不打算假手于人。”

我一惊,停住脚步,转头瞧着凌合,挑了一道眉毛,惊讶道:“当真如此?”心内不住地感慨:原来在皇帝心中,绐缜阁已然重要至此,竟到了亲自动手设计新模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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