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得了嫌疑之后,我便吩咐她每日带着衣食用具送去兴乐宫,亲手交予绯红和梨露。为着绯红与星回一般,皆精通配香之道,我亦吩咐每每去送东西之时,亦叮嘱星回一同前往。我此举亦有另外的用途:借星回监视霜序的一举一动。素日长乐宫中,我亦叮嘱了倚华、莺月、竹春、星回等人暗地里悄悄监视霜序。
“回禀娘娘,妍贵嫔依旧如此,日日如此,从无改变。倒是数日前,瞧见奴婢与星回皆身着素服,诧异地多问了一句,听闻穆惠庄太子与穆德安公主离世,一时愣住了,愈加郁郁寡欢起来。这几日连着身子虚弱,连床都下不了。”霜序无知无觉地回答道,不曾留心我过分在意她的话。
“什么?”我立时瞪大了眼睛,探出身来,关切而惊讶道:“连床都下不了?竟这般严重?”
“回禀娘娘,当时回来之后,娘娘已然歇下,故而霜序将此事回禀奴婢。奴婢为免娘娘心力交瘁,故而擅自做主,掩下了这件事,另吩咐霜序叮嘱俞御医一声,吩咐他前去号脉。俞御医回禀的消息不过是寻常风寒罢了。奴婢眼见此事微小,故而打算过些时日再告知娘娘,不想今日娘娘如此查问。还请娘娘宽恕奴婢自作主张之过。”说着,倚华替霜序解释道。
我点点头,面上毫无怪罪之意,“事有轻重缓急。倚华,此事你做得好。然则日后再有此类事宜,你到底需得尽早回禀本宫。”
“奴婢记下了。”内殿里头,所有宫人皆行礼答应道。
我满意地看着她们,随即目光落在了霜序的身上:自我入主听风馆以来,她便跟随在我身边,与莺月一般,我将她看做系我的亲姐妹一般。若非为着凌合不久前的那一通回禀,只怕我至今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早先我自然是计较莺月的隐瞒。然则到了后来,面对莺月的自证清白与坦言,我心里头释怀了。御殿之内,到底真心最难能可贵。如今,霜序在我身边将近十四载之久,对于我一应的消息秘密皆只晓得七七八八,一旦反叛,只怕我一时措手不及,如何还有存活的机会?若她当真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又当如何?叫我对她如何下得去手······
换了一副面孔,我笑吟吟随意问道:“说来本宫当日亲口听到倚华你与凌合二人入宫前的经历与家世,倒从不曾听莺月你与霜序二人的过往。你且仔细说来,只当给本宫解解闷儿。”
莺月一时了然,随即细细解释道:“奴婢早先曾是魏府里头的一介小侍女,若非后来为着魏庶人入宫,需得在御殿里头安插几个眼线,亦好时刻监视其她嫔御,故而选了奴婢与其她几个侍女入宫,充作魏庶人的细作。入魏府前,奴婢系一介渔村失去双亲的孤女罢了。后来沦落到一户寻常人家里头,充作侍女,每日皆是数不尽的打骂。纵使每日兢兢业业,还是被挑出毛病来,最后依旧被转交给一介人牙子给二度卖了。若非与奴婢自幼一同长大的同村好姐妹有幸进入魏府办事,念着当日同村的情分将尚且年幼的奴婢买进去,做了小姐的贴身侍女,只怕奴婢尚不得如此幸运,能够入宫遇见娘娘。”
听完她所说的寥寥数句,心里头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生出来,我不禁为着莺月的遭遇而感伤几分,随即点点头,转而问道:“霜序,你呢?你家中可还有人?”
霜序早在我随口说‘过往’二字之后,随即面色带着些微不容易察觉的紧张,白皙的面颊微微涨红,额上出了些微冷汗,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
“奴婢的家室与莺月相差无二,想来纵使奴婢亲口坦言,不过系第二个莺月罢了,并无甚新意。”霜序遮掩着淡淡一笑,岔开话题,道:“然则奴婢到底与莺月不同,有一位哥哥相依为命。奴婢不若将奴婢哥哥的事情说与娘娘听,只怕还有几分乐趣叫娘娘解闷儿。”
“好啊。”我点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唯余眼底那一抹深沉的打量,仿佛第一次遇见她。
“奴婢与哥哥自幼丧母,靠父亲给人做木匠拉扯大。奴婢哥哥天资聪颖,一点即通,故而不过小小年纪便习得了木匠的手艺,给奴婢父亲打下手。可惜,在一次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凿去了一根手指头。从此,再无好姑娘愿意嫁给他一介残疾之人。”言止于此,霜序的语气不由得哽咽起来,带上了几分伤感,“过了几年,奴婢父亲带着尚未叫奴婢与哥哥成家的心愿而遗憾离世,只留下奴婢与哥哥相依为命。幸而遇见了一位贵人,奴婢哥哥这才趁着年轻力壮进入一户富贵人家当差。后来,通过相关的消息,得知了另一户人家的月钱更高,奴婢哥哥便借着数个月的积蓄,一并将奴婢送了进去,为的就是叫奴婢日后好嫁人。后来,那户人家为着闺阁中的小姐入宫,一并将奴婢带入了宫。因奴婢系年岁大了才入府的,故而只在外头打打杂,不似那些近身伺候小姐的侍女那般养尊处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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