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认为自己卖惨会哭的手段已经够恶心对手了,再来一个比她还能装的,她都替对手感到憋屈了。

“好吧!”乌姀还是握上她的手。

“能跟我讲讲塔内的情况吗?”

乌姀点点头,将紫榴村发生的事一点一点讲给她听。

一夜过去,又是新的一天,解重舟再也没有出现过。

三个亲传一回来就被罚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岳冥宗。

与此同时,承天宫现身紫榴村,婴儿塔被毁,岳冥宗亲传屠村的消息也在竹简版面上疯狂流传,很容易让人将这几件事联想起来,一并挖出她们的动机。

至此婴儿塔真相的一角被掀开。

一直到日上三竿,成群结队的少女修士谈笑声刺破云雾而来,清脆又动人。

乌姀不由得被吸引得抬起头。

她们新弟子一百零八人之中的二十余名女修士,不熟悉的师姐们,以及一众人修半妖师姐。

她们像是早就有了目的地,从她们跪在地上的四人中擦肩而过,不带一丝停留,却在她们身后停住脚步。

同时掀袍收伞跪下了。

砰。

砰。

砰。

一声声膝盖和地面的相触,明明极轻的声音,却像是惊天巨锤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晦涩冷滞。

沉默的不只是乌姀三人,以及旁观者,观音阁之上的,岳冥宗的,以及通过竹简关注的修士们。

“你过去一点,别跪到本小姐的裙子了,这是最!新!款!哒!”

“嗷!我的尾巴!”

“后退后退,好挤好挤。”

乌姀回头看去,明明她们之间没有交流,却彼此心知肚明对方的目的。

天边像是被剑划烂开一道裂痕,金帛乍泄而出,水天一色,孤鹜齐飞,每个人都背板挺直,坚忍不屈,做好了持久跪地的准备。

为什么而跪,她们不知道,有没有结果,她们也不知道,但她们想做。

乐修师姐对乌姀点了点头,眼神中的情绪不言而喻。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水天一色的大场面里,乌姀心中徒生出澎湃之感,她的眼中仿佛再容纳不下周遭景色,再也容不下那一方小小天地,只有师姐们坚毅的脸。

她身子轻轻打着颤,激动震撼的情绪像是一股电流,从头顶顺着全身骨血在体内流窜,让她不觉战栗,远比她徒手猎杀魔熊还要激动人心。

她应当是属于天地的,诞生于天地间的,是天地的孩子。

“好多人,好多人。”乌姀一边轻轻啜泣一边擦眼泪,“比女婴塔人还多就好了。”

比女婴塔人还多就好了。

那就代表着黑暗杀不死光明,罪恶压不尽救赎,“她们”的未来依旧会熠熠生辉。

君皎月脸上丝毫没有血色,眼睛也哭到红肿泛红,发丝凌乱,唇瓣苍白皲裂,饶是如此,也依旧有别样美感。

“你们……”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猎豹师姐抢先一步开口,“总不能英雄都被你们逞了去,虽然我是半妖,但我也是雌性。”

“是的嘛,要是还能上个修仙日报,我在家的娘亲看到我也在其中,不得大街小巷敲锣打鼓啊?”

“万一我的运气不好,可能就是她们其中的一个了,我只是运气比她们好一点点而已。”

“你们想这世间再无女婴塔,我们也是,既然都有同样的目标,为什么不一起去做呢?”

“……”

“……”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白枫鲤不知为何突然大笑,丝毫没有往日的端庄,配上褴褛衣衫,凌乱头发,笑得前仰后合,似乎要把胸腔里最后一股气也笑出来,像个疯婆子。

可她的笑比以前的微笑还要感染人。

君皎月也极力扯着唇,朝天娇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乌姀也笑起来,干涸的唇瓣撕裂开,给没有血色的唇增添了一丝血色。

她笑着笑着,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又流下来了。

“喂,你怎么还哭了。”朝天娇这时候了还不忘嘲笑她。

“我没哭。”乌姀一抹脸,死不承认,“下雨了吧。”

“谁信你的,哭了就哭了嘛还不承认。”朝天娇撇撇嘴,“我刚才还打伞遮日头呢。”

“不是,真的下雨了。”

“……咦?”

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触及天罚,天空开始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打在她们身上,所有人却依旧跪得直挺。

她们膝下的不是被雨水冲溃的泥沙,是不偏不倚哺育生灵,却被盲目者夺走一半孩子的大地。

跪得不是紫榴村的村民,是跪求天道,望它降下神谕,希望往生者来世幸福美满,后来者今世顺利再无险阻。

打在她们身上的也不是所谓天道责罚落下的雨,而是那些婴孩的委屈泪水。

她们勇敢,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她们是堂堂正正的大女子,也是幸运的“她们”。

千人跪地的场面,无论是亲历者,还是仅仅透过竹简窥探一二者,都足够令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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