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们亲手重建婴儿塔,就是要她们亲手打碎自己的信仰。

“师尊。”乌姀认真抬头看着解重舟的眼睛,脸上没一点笑意。

“我持剑的意义,不是为了飞升和长生不老。文人握笔挥墨是为鸣天下之不公,而我持剑是为了斩尽天下不平。”

“若是结局与初心背道而驰,那我对不起手里的剑,也对不起我自己。”

她不会说话,只是想把自己的心里话传达给他。

解重舟垂眸看她,猝不及防被她眼中的赤诚烫了一下。

身处高位几百年,他的初心像是被一层宣纸蒙上,看似轻触即破,实则固步自封,她的赤忱像是一点火星落在宣纸上,跳跃,燃烧,沸腾,露出原有内里。

千言万绪,他化作轻轻一声叹息,“下次,莫要如此冲动了,你的前路还长,开罪承天宫是没有好下场的。”

“修仙者空有热忱而无力,是大忌。”

作为过来人,他曾经何尝不是妄想一剑平四方,号天下不冤,斩乱世之人。

他的小弟子和年轻时候的他很像,一样无所畏惧,一样锋芒毕露,等待前方四处碰壁打磨棱角。

乌姀觉得自己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她不懂解重舟心里所想,无来由冒出一股无名火。

“我是修仙者,但是我更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她直言不讳:“修仙之路还要倚仗承天宫?那我修什么仙,我去他们门口给灵宠修蹄子去呗?”

“下一次,我看到女婴塔,依旧会毁掉它。”倔强的小女孩仰着头看他,明明已经气到唇瓣颤抖,还是紧紧抿着,丝毫不让步。

“被您责罚,我会毁了塔。被逐出师门,我依旧会毁了塔。就算带着无双离宗云游,我依旧会毁塔。”

乌姀认认真真地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师徒之情,蝶蝶无法报恩,若是他日师尊仙逝,不嫌弃蝶蝶的话,我会回来看您的。”

年方五百的年轻宗主:“……”他没那么快死!不用那么快安排后事!

解重舟难得被一个小姑娘气笑了,“你一个小女孩,怎么带着另一个小姑娘在外生存?”

“做佣兵,做苦力,打猎,乞讨,做工,端盘子,洗碗,天下之大,我有手有脚,还能养活不起一个小女孩不成?”

一下子能说出这么多个赚钱办法,可见她是深思熟虑过的。

“蝶蝶走,我也走。”君皎月坚定地看向乌姀的侧颜,两人闹得仿佛要私奔,而解重舟就是打散鸳鸯的恶婆婆。

“你也走?”解重舟冷笑一声,“带你还不如把山头那只小猪带走,至少还能当口粮,从小就干什么什么不行,还学人私奔。”

君皎月:“……”宗主的嘴真的好贱。

“去我家吧,我家不缺几双筷子。”白大小姐开口,直接包了几人的食宿。

“你们家不缺筷子,我们岳冥宗缺祥龙金剑。”解重舟依旧冷着脸。

乌姀不喜欢欠人东西的感觉:“我可以还给你们。”

“怎么还?主人都被我们赶跑了,是要我们五个被追着砍吗?”

乌姀泄了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怎么办嘛,死都死了。”

“附近其他村村民的要求是,道歉,并且修仙界修士不得再干涉凡界神塔之事。”

“不可能。”乌姀一口回绝,愤愤难平,“去他三舅爷爷四叔公的神塔,那就是个破塔!烂塔!可恶的塔!

向他们道歉,不就是向天下人宣告我们做错了吗?我不如去死!我见他们一次砍他们一次!

他们是罔顾人伦,逆天之道,我们师出有名!”

说一百次也是一样,她不会道歉,她们做的事,是师出有名。

解重舟:“你个小丫头,牙尖嘴利!”

乌姀直起身子一叉腰,明明是跪着的姿势,却比站着的他还要有气势,“你助纣为虐!枉为修仙者!”

“我是你师尊!”

“你为老不尊!”

“那好,你们就在这好好跪着吧!”解重舟重重拂袖离去。

他的背影微微一顿,背对着三人的脸上哑然失笑: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枉为修仙者。

“跪就跪,又不是没跪过!”乌姀冲着他的背影嚷嚷。

“我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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