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从熹气咻咻回到自己的院子,想起刚刚那人柔弱的模样,诚恳的模样,气恼地一拳捶在桌子上。

茶盏震动,泼出来的水落在桌面上,像极了南从熹无处安放的委屈。

被挤出来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会被人用抹布抹掉,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相熹,你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是你把我送到这来,现在又来关心我。

这十年,我那么想你,那么挣扎,你可管过我了?

回忆汹涌,南从熹深呼一口气,平复心里的矛盾和激烈。

婢女听说她回来,赶忙过来等着伺候。

南从熹叹了口气,把人叫进来,从格子里摸出一个烫伤的药来丢给她。

“去拿给境和殿下,莫说是我拿的。”

婢女做事利索,接了药的下一秒就风一般走出去,等南从熹想起自己不该多嘴嘱咐那句话的时候,人已经没影儿了!

“我!”

南从熹恼怒打空气——我干什么多那句嘴!我刚知道她烫伤就送药,除了我还能是谁?多嘴辩解那一句,这和故意闹别扭有什么两样!

这边的相熹已经接过那瓶药,看着神态恭谨的婢女,毫无预兆地笑出来:

“那,你帮我谢谢给我药的人,就说,我知道不是公主殿下送来的。”

婢女抬头瞧她一眼,似乎懂了什么似的,带着这句话又风一样回去传达。

南从熹忍得眉毛都抖起来了,听到那句“我知道不是公主殿下送来的”,还是破防。

“我就知道!”

她气得站起身,在婢女面前来回踱步,最后一推门出去:“去演武场!”

婢女瞧着从未见过的公主大人,一时间领悟了——看来那位境和长公主确实有手段,连公主殿下都如此不同以往,想来确实难对付,须得小心伺候!

如此又过了十几日,南从熹忍了许多天,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某一个方向看。

婢女早就习惯她这个动作,心中暗暗等着她们的公主殿下说出那句话——

“境和今日在做什么?”

婢女:来了!

“回殿下,那位殿下今日写了字,看了书,然后又坐了很久,现在在喂鱼。”

“喂鱼?”南从熹眉头一皱:“喂我的鱼?”

婢女点头:“正是,这几日总会去。”

南从熹把书一扔,急匆匆赶紧往那边走——那池塘她养了和当初寺庙里一模一样的鱼,甚至环境都尽量按照回忆里的复刻。

为的就是能有个地方,回忆她和相熹从前的日子。

可现在,参与过那些日子的另一个主人公已经去了好几次了!

她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分别十年,仍旧对从前念念不忘……

南从熹烦躁地直挠头,脚步逐渐加快,连风一样的婢女都追不上她了。

到池塘边的时候,果然,相熹一手端着小碗,另一只手正往里边投食。

鱼儿争先恐后冒出水面,吐着泡泡摇着尾巴,那样子好像在取悦相熹一般。

犹如以前的自己。

南从熹想也不想上前把小碗夺过,相熹似乎被吓到,蹙着眉回眸看。

南从熹心跳一下,语气故意严肃:“此处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这规矩我不信没人说给你听!”

相熹也没否认,坦然回答:“说了,我知道这个规矩。”

南从熹有点恼:“知道你还过来?!”

相熹很想说,是因为我知道你几日都没来了,你躲着我一般不往这边靠近,所以我总想来看看。

况且,她很想知道,在外边看上去很像那个池塘的地方,里边什么样儿。

可她自从来了一次,看到里边几乎完全一致的池塘时,就总想再来。

那些回忆,不止南从熹怀念,她也怀念,不然不会在自己殿里也有一个那么小,那么突兀的池塘。

也养着九条鱼。

她不说话,有人见缝插针:“殿下!我多次说这地方不是她能来的,但是这位油盐不进,实在是不把殿下放在眼里!”

境和抬头去看,是那个被南从熹带回来的女人,这几天她知道了她的名字。

嫣曲。

是南国第一歌舞坊的头牌舞姬,身姿曼妙,娇媚惑人。

相熹的眼神算不上友好,看着嫣曲抱住南从熹的手臂,整个人都贴上去的时候,冷意更甚。

第一次见的时候,她不知道南从熹对自己还念旧情,也就不能表现得在意。

但几次见面下来,她知道南从熹还是记着从前的。

那她就可以明显一点,让南从熹知道,自己对什么很介意。

南从熹自然看到她眸中的冷意,但她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想气她。

所以她甚至搂了一把嫣曲,冷哼:“既然你全都知道,以后别再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相熹心尖瑟缩,定定地看着眼前贴在一起的两人,看到南从熹有些心虚的时候,低眸笑了一声。

“我知道了。”

她似乎是失望,似乎是疲倦的样子,让南从熹有不少后悔一并出现。

她抿了下唇,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找补一下的时候,相熹已经路过她要离开。

南从熹闭了闭眼,认命似的想说点什么挽留一下,手已经松开嫣曲。

但嫣曲身子一扭,把没有防备的相熹整个撞进池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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