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摸黑往回走。

从这儿走回伏辰寨,起码得一个多时辰。

她望了眼天,正犹豫着该不该用瞬移符,余光就瞥见道人影——

是月郤。

他就在不远处的密林里,一动不动地站着,似在喃喃自语。

奚昭停住。

踩出的窸窣声响没了,这空旷的夜里,她很快便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不到三个时辰了,今晚便走。”

他顿了顿,似在等谁应答似的。

好一会儿才又接着往下说。

“我知道,我会找。此处都已找遍了,再往北去不行?”

又作片刻停顿。

“是妖寨,可这满林子除了那妖寨,还能哪儿有人?柿子湖旁吗?都是些陵光岛的弟子,你别整日说些疯话,待会儿又闯到那帮人里头发疯!”

——这人癫了。

奚昭脑中陡然浮出这念头。

她四下张望一番,确定没瞧见其他人。

那他在跟谁说话?

自言自语吗?

奚昭下意识往后退了步,踩在一团枯草上。

踩出的声响不小。

方才还对周围毫不在意的人,这会儿却陡然侧身投来视线。

那锐利的眼神如箭矢般扎来,他问:“何人?”

……

不刚还见过吗?

“陵光岛弟子。”担心他将她的事透露给月楚临,奚昭有意隐瞒。

月郤大步流星地走过,最后在她身前站定。

“有劳,想与你打听些事。”他显然是强撑出的语气,好几回都嘶哑到险些破声,“你在这附近待多久了,那伏辰寨最近有没有来——”

话音戛然而止。

奚昭还在耐心等着他的下文,却见他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嘴唇似也在抖。

他张开嘴,但没发出声音。

哽了好半晌,才嘶声道:“绥,绥绥……?”

奚昭神情未变:“谁?”

她敢确定容貌还没恢复——蔺岐提醒过她,易容术失效时会有明显的感受。

“绥绥,绥绥……”

月郤往前两步,抬手。

似想碰她,可抬至半空又不动了。

“是不是你?就是,是你。绥绥,你、我……我……”

他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单挤出些破碎的字词,就是连不成句。

奚昭还记着他刚才自言自语的样子,又怕他说给月楚临,便还打算瞒着。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月郤便抬手抱住了她。尽管脸还没变回来,就已笃定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抱得紧,似要将她嵌进身躯里似的。

埋在肩上的脸热烘烘的——并非因为脸颊泛烫,而是逐渐洇透衣衫的眼泪。

“绥绥,绥绥……”他不住念着她的名字,连日来积压的情绪终于撕开了条缝儿,从中宣泄而出。

怎么认出来的?

奚昭抱也不是,推也不是。

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忽听他唤了声:“昭昭……”

她登时怔住。

月郤叫她绥绥,是因她之前总生病,他便去请人算了个字。

自那之后,他就再没换过其他称呼。

不过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她的注意力就被分散至了别处。

许是因为这段时日总紧绷着思绪,眼下突然放松下来,月郤的身子忽往下一沉,昏了过去。

沉甸甸的身躯压下,奚昭踉跄两步,最终任由他摔在地上,砸出闷响。

她蹲下了身,看着躺在草地里昏迷不醒的人。

“月郤?”她戳了下那湿冷冷的脸。

没反应。

她又晃了晃他的脑袋:“阿兄?”

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奚昭垂眸,视线落在那紧攥着她袍角的手上。

晕就晕了,倒是把手撒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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