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韩太傅也迅速拿紧圣旨,向着身边的几名信得过的臣子们展示。
证据确凿,大家看齐弼的眼神都变了。
此人实在阴险狡诈,整件阴谋从头到尾历时多年,他都缩在暗处,不显山不露水的,谁也没想到谋划一切的竟然是他。
按照兰奕欢的说法,齐弼还勾结了东梁,这可是叛国之罪啊!
该杀!
兰奕欢将奏折交给韩太傅,逆转了局势之后,他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兰奕臻的身边,握住腰畔的剑柄往外一拔。
只见他手中顿时寒光四溢,拔出的不是长剑,而是一柄锋锐无比的短匕。
原来这是兰奕欢令人特制的双层剑,表面是未开刃的装饰佩剑,掩人耳目,内里才是削金断玉的神兵利器。
兰奕欢拿着匕首,迅速几下,就尽数斩断了兰奕臻手上脚上的锁链,然后抬起头,叫了一声:“二哥!”
他“兰奕臻”“兰奕臻”地说了好多天,都很久没叫出这声“二哥”了,这一句出口,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兰奕臻看着兰奕欢,没有接过他手中匕首,而是一把将兰奕欢抱进了怀里,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上,带着心疼,也带着骄傲。
就算是他,也根本就没有想到,兰奕欢会在这个荣耀加身的时刻,选择当众说出自己不是皇室血脉。
他一路跌跌撞撞,终于,做回了他真正的自己。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
在此之前,兰奕臻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兰奕欢,就算是在城门前被那么多人逼问,他都没有说出这件事,就是不想让兰奕欢受到议论和伤害。
所以,在刚刚兰奕欢说出这件事的那一刻,兰奕臻的第一反应就是拦住他。
可是转过头来,他看到了弟弟一往无悔的、亮晶晶的眼神。
于是,兰奕臻的话终于还是没有出口。
他知道,勇敢地面对自己所有的一切,是兰奕欢一直想做的事。
天翻地覆,不可动摇,人言可畏,不能移志!
此乃,孤勇。
另一头,那些感情受到欺骗的臣子们越来越多地围了上来,纷纷质问着齐弼,有人也想请兰奕欢和兰奕臻站出来说话,结果转头找了找,发现他们拥抱在了一起。
那人轻轻咳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脚步挪动,帮两人挡了挡,继续回头吵架。
也逐渐有其他人看见了,同样只当没看见,给两人留出说话的空间。
如果在此之前,突然有一日太子宣称喜欢上了兰奕欢,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毕竟一国的储君不肯开枝散叶就已经是臣子们能容忍的极限了,居然喜欢上一个男人,实在令人无法接受,如果男人还是他自己养大的亲弟弟,那简直能让无数老臣直接从城头上跳下去。
可是如今一切却不同。
经历了这场争权夺势的诡谲阴谋,两人所做的一切有目共睹。
兰奕臻将自己的支配权完全交给了兰奕欢,毫不顾忌地当众降服,走入陷阱,甚至被送上大殿,等着那道写着要将他处死的圣旨对他进行审判。
这当中,如果两人之间生出半点嫌隙,要么就功亏一篑,要么就假戏成真。
所以兰奕臻这样做,实际上是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包括性命,都交到了兰奕欢的手上。
而兰奕欢也没有辜负他,面对唾手可得的江山都毫不动心,不惜自揭身份来指明齐弼之罪。
一场精彩的博弈,他们赢了,不止赢在了智计谋略,更赢在了绝对不会相互猜疑的信任,这在皇家何其稀有可贵。
这两个人有私情而无损大义,他们作为臣子的,根本没有资格反对他们在一起。
更何况,刚才兰奕欢又已经说了,他并不是皇室血脉,和兰奕臻也就应该并无血缘关系了,这个问题不再是问题。
齐弼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有生以来,头一次感觉那么不可置信。
他本来胜券在握,可是顷刻之间,形势竟会这样急转直下,饶是他这样老谋深算的人,一时都想不出来可以自圆其说的借口了。
他试图控制大雍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
那么……就剩下鱼死网破这一步了!
在众人的质问中,齐弼索性冷笑起来,说道:“对,你们说的不错,兰奕欢确实不是皇室中人,而是我设法弄入宫中悉心栽培的傀儡,奉我之命去东宫引诱太子!”
霍明京愤怒地说:“你简直是无耻至极,竟然还敢承认?!”
齐弼道:“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齐家能够在朝中拥有一席之地!难道你霍家没有为了争夺权势耍弄过心机吗?但真正的异族奸细是兰奕欢才对,他根本就不是大雍子民,各位都中了他的计谋了!”
“你说什么?!”
兰奕欢转过头来,看向齐弼。
齐弼向着兰奕欢一指:“各位看一看,如今太子已经对他唯命是从,尔等又对他信任有加,今日你们对付了我,便再无可以辖制他之人!改日颠覆国政的罪魁祸首非此人莫属,而你们不听我的劝告,都会成为帮凶!”
“不信你们问问他,他是不是大雍的人,看他敢承认吗?”
齐弼拿捏住了兰奕欢的心理,简直将他说成了一个老谋深算的幕后黑手,兰奕欢都被齐弼口中的自己厉害的怔了怔。
而很多人也不禁带着疑问看向他,等待答案。
兰奕臻不想看见齐弼在眼前蹦跶了,皱起眉头,正要开口下令,忽然听见殿外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负责传递消息的太监疾步而入。
这太监是负责在外面守宫门的,根本不知道这大殿里面风起云涌,发生了不少大事,进来一看乱糟糟的,当时就愣住了。
兰奕臻道:“有什么事就说。”
虽然他现在一身囚衣,依旧威严不减,那太监立刻好像有了主心骨一般,应了声“是”,说道:“启禀殿下,达剌使者来访。”
兰奕臻看了兰奕欢一眼,兰奕欢的神色有几分惊诧,冲着他摇了摇头。
之前阿雅思说要带着达剌武士来帮兰奕欢的忙,兰奕欢就给了他调兵入宫的令牌和伪装成大雍侍卫的衣服,说是让他们来了之后可以先悄悄埋伏起来,需要的时候自己会发烟花传讯。
阿雅思当时笑了笑,也没有反对。
但兰奕欢心里还是想着尽量能不用达剌的人就不用,免得将他们也给牵扯进来,将事态弄得更加复杂。
这时他也并没有传讯,达剌使者却突然这么光明正大地入宫,难道是又发生了什么?
兰奕臻见兰奕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稍稍思量,便吩咐道:“请进来。”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看都没看,向着旁边一伸手。
有十分机灵的下人,已经在看到太子复起的那一刻就狂奔着去东宫拿了兰奕臻的杏黄色四爪龙纹服,此时正好躬身展开,为兰奕臻穿上。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谁也不愿意让达剌人看到此时宫宴上的状况,使者的突然到来让充满紧张的气氛为之一缓,在兰奕臻的示意下,大臣们都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面色疑惑。
很快,使者进殿。
殿上诸人之前都已经见过孟恩和林罕了,但这一回,他们发现使者变成了三人。
除了之前的两位王子之外,孟恩的右侧还多了一位看起来颇为年轻的男子,汉人长相,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但他已经不是人们关注的重点了,因为达剌这三名使者身上全都穿着当初第一次谒见皇帝时的礼服,头上戴冠,腰间佩玉,十分郑重。
而在他们的后面,更是跟随着数十名矫健的武士,看上去彪悍而富有野性,脚步起落间发出整齐的声音,声势十分浩大。
这些达剌人在此之前一直滞留在京城,此时来不会是要趁着大雍动乱提出什么无理的条件吧?
看着这一幕,人们都不禁隐隐有些担忧。
毕竟达剌虽然一直跟大雍的关系较为友好,但国与国之间从没有永远的朋友,而达剌实力强劲,要是想趁火打劫,大雍还真不一定能应对的过去。
正是因此,前一阵满朝上下才都希望能够促成大雍和达剌王室的联姻,让彼此的关系更进一步,可惜也不了了之了。
寂静之中,只见三人一起向正平帝行了个礼,孟恩说道:“尊敬的陛下,贵国正在宴饮,我等本不该中途打扰,但因为事情紧急,耽搁不得,实在抱歉了。”
正平帝此时稍稍缓过来了一些,但是说话的时候仍然能够听出明显的气喘,他显然极不想再应对达剌使者,虚弱地问道:“不知道孟恩王子有何要事?”
孟恩略一躬身,然后抬了下手,队伍最末尾的十名武士走上,手中各端着一个托盘。
孟恩示意道:“掀开。”
武士们将托盘上蒙着的红色绸缎一一掀开,四下顿时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只见那十个托盘上满满堆放的,竟然都是各种颜色的硕大钻石,在大殿中辉煌的灯火下,向外折射出耀眼的光泽,宝光相互辉映,晶莹剔透。
大雍的钻石矿极少,因此这种珠宝本来就是十分稀罕之物,更何况这样的成色,这样的数量,绝对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孟恩说道:“达剌上下,以此为礼,迎我王子归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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