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认真?诚挚,全心全意为他的事而担心。李华章心中一暖,握住明华裳的手,说:“没关系。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既然在商州,就不能对均州叛乱坐视不理。如果错过了,就说明我和那个位置没缘分,没什么可惜的。”
李华章轻轻一笑,低声道:“何况,我本来?也?不想坐那个位置。我做一切事情都出于本心,而不是为了夺皇位。”
“巧了,我也?对皇后没兴趣。”明华裳笑着靠上他的肩膀,说,“我最讨厌和别人争什么东西了。天下女子最尊贵的位置,如何比得上一个只属于我的夫君?你?觉得该留下那我们就留下,我已经?发了召集令,明日我们去据点看看,无论?能来?多少人,我都会陪着你?。若能成功,我们一起回东都看牡丹花开,若没成功,我们就一起葬在商州。”
无需解释,她早已明白他的选择。他不在意三从四德那些鬼话,让她由着自?己的心意畅快地活,她也?愿意追随他的抉择,生死与共,不问?荣华。
李华章伸手抚住明华裳的头发,声音低哑颤动:“好。”
第二日清晨,吹了一夜的风终于歇了,雪挂在枝桠,静的像一副画。李华章起身不久,听?到兵卒禀报发现董海的尸体了,他没有惊动明华裳,立刻骑马出城。
乱石滩前,冰冷的江水滚滚东去,一具男尸俯面趴在石头上,身上血迹斑斑,后背还能看到折断的箭头。李华章踩着碎石上前,翻过尸体看了看,对兵卒道:“是董海。身上搜过了吗?”
“搜过了,所?有东西都在里?面了。”
李华章接过包裹,里?面有湿透的布巾、已看不出字迹的信、几串铜钱,还有些七零八碎的武器。李华章问?:“只有这?些吗?”
“回刺史,我们顺着江找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冲到这?个浅滩上,这?些东西是我们从他的衣服里?搜出来?的,他的随身行囊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了。”
董海的随身行囊不见了,那就意味着随侯珠也?找不到了。士兵见李华章一直望着江水,问?:“刺史,要在附近河道打捞吗?”
商州多山,又是上游,这?条江在商州境内水速极快,等到了均州才会平缓一些。这?里?离董海坠崖的地方已经?有一百里?,其间多湍流暗河,一颗小小的明珠,从何寻起?
昔日随侯有珠,楚王灭随;楚国怀宝,强秦伐楚。如今,连强大的秦国都湮没于尘土,随侯珠却辗转于一个又一个主?人之间,不断有人为了它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现在它随着山贼落入滚滚江流,可能它会被人偶然捡起,重新被捧上宝座;也?可能会就此?深埋江底,明珠蒙尘。
或许,回归天地间,不染是与非,才是它最好的归宿吧。
李华章淡淡道:“不用了。将董海的尸体处理了吧。”
士兵点头,正要抬着尸体埋掉,李华章突然叫住:“等等。”
士兵停下,李华章回头看向商州城的方向,又顺着江水奔流的方向眺望,问?:“顺着这?条江往下,就是均州,是吗?”
士兵不明所?以,道:“是。但河道很险,有些地方还有漩涡,只有极少数老手敢摆渡,大部分人都是走?陆路去的。”
李华章慢慢颔首,看着江水思忖了一会,说:“从周边村子雇辆车来?,包好董海的尸体,拉回府衙吧。”
士兵面面相觑,不明白刺史想做什么,疑惑地叉手:“是。”
李华章回到府衙,正好碰上刚打理完仪容,施施然出来?遛弯的谢济川。谢济川瞧见他衣摆上的尘土,慢悠悠说道:“呦,这?么早就办差,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李华章淡淡扫他一眼,忍住了。谢济川还是那副欠打模样,揣着手看他们忙里?忙外,说:“这?不是山匪吗,你?把他的尸体冰冻起来?做什么?”
李华章懒得理某些毫无贡献的闲人,吩咐停尸房的人看好董海后,就快步往后走?去:“王妃呢?”
“已醒了,在后院。”
李华章正要出院门,迎面碰到明华裳走?来?。李华章看到她,忙道:“不要跑,小心路滑。”
明华裳裹得像只兔子,蹦蹦跶跶跑到他身边,朝他身后望了眼:“董海找到了?”
“是。”李华章忙下台阶接住她,轻声问?,“用早膳了没有?”
谢济川从后面慢悠悠溜达过来?,嗤了声,说:“我也?没用早饭,怎么不问?我呀。”
李华章眉心跳了跳,耐心已经?在爆发边缘。明华裳笑着道:“正好,我知道一家店早食做的特别好,今日我请你?们。只不过那家店人多,不宜招摇,你?们需要换身便服。”
片刻后,谢济川坐在明华裳所?说的店铺,掀开竹帘往楼下扫了眼,说:“这?家店生意倒广泛,非但早食做得好,住店的人也?多,一大早就这?么多人。”
而且全是些风尘仆仆、眼眸晶亮、神?情警惕的人。明华裳倒了三盏茶,说:“年底了,生意旺盛是好事,该恭喜掌柜。你?们想吃什么?”
谢济川轻嗤一声,他就说明华裳怎么突然要请客,原来?只是寻个由头来?玄枭卫的据点。他放下帘子,不在意道:“客随主?便,你?来?定。”
李华章更不用说,向来?由明华裳做主?,明华裳便放心点了自?己爱吃的。没一会,热气腾腾的早食就上桌了,谢济川咬了一口汤饼,惊讶道:“居然真?的能吃?”
“当然。”明华裳像是受到了莫大侮辱,义正辞严道,“玄枭卫的厨子除了练刀也?要练做菜的,你?不要看不起人。”
明华裳说话时?,李华章已调好了酱料,不声不响放在她手边,每一样都是她喜欢的。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观察楼下人群,谢济川粗粗估量了一下,说:“我本以为商州地处偏远,召不来?几个人,没想到来?的不算少,这?么片刻已经?有十人了。但是对造反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李华章给明华裳递帕子,淡淡回道:“玄枭卫擅长打探消息、刺探情报、缉捕暗杀,本来?也?不是用来?上战场的。”
“但攻城总归需要士兵,还得是训练过的精兵。”谢济川问?,“商州有多少兵力?”
李华章和明华裳都沉默了,显然这?个数字并不乐观。谢济川依然觉得,不用觉得,这?场战役就是赢不了,他不抱什么希望道:“你?们真?的不和我回长安?趁谯王没起兵,现在走?还来?得及。”
明华裳正要说话,突然她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牵引,隔着吵吵嚷嚷的大堂,她奇异般听?到了柜台前的人说话:“两?间客房,寻一位郎中来?,要快。”
明华裳心有所?感掀开竹帘,楼下的人也?正巧抬头,两?人视线撞了正着。明华裳抿了抿唇,道:“不用了,我们回不去长安了。”
客房里?,郎中收拾好染血的布条,交代好药方后就出去了。李华章关好门,望了眼屏风后的人,问?:“你?们怎么会来?商州?”
“对啊。”明华裳早就急不可耐,忙问?,“姐姐,你?怎么来?了?阿父呢?”
明雨霁猛灌了两?盏茶,深深叹气:“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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